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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地擺弄著花圃,陽光下的臉頰泛起了不明顯的汗珠,翻完土的女人放下了手中的鏟子,直起身扭了扭因為彎腰而發脹的肌肉。
最近的花開得很好。
雖然孟晚瑜的房間一年四季都有太陽,但興許是因為外頭是真真正正的夏季,所以花園中的寧靜雛菊這幾日,也和培育者燦爛的心情一樣,盛放的無比耀眼。
「如果給千珩放在她的房間裡,不知道她看了會不會開心。」
拿起花園剪,孟晚瑜抬手將三兩隻開得漂亮的花枝剪下,將白色花朵的花莖攢在手裡,她忍不住地說道。
在草叢中打盹的亮晶晶睜眼,發出了嗶嗶聲回應,接著又慵懶地抖了抖身體站了起來。
而提到了心中的人,牧師的嘴角掛起微笑,裁剪花朵的動作越發溫柔。
用麻繩鬆鬆地將一束寧靜雛菊捆了起來,孟晚瑜抱著花下了高塔,和黑龍一起,穿越過長長的走廊後來到地窖門前。
裡頭是千珩的房間。
站在地窖的門口,雖然對於由下而上吹來的冷風有點不習慣,但孟晚瑜依舊是乖巧地等待著。
自己當然可以不用特意前來,畢竟只要千珩結束了任務,便一定會先找到自己療傷。
若是這麼說,其實或許身為牧師的自己該無比慶幸才對...偶爾依賴的人,也會因為牧師的療愈技能而需要自己。
垂下眼,認為只有自己單方面依賴著千珩的孟晚瑜笑的有些苦澀。
喜歡吃千珩做的甜食,倚仗著千珩給予教育亮晶晶的建議,會靠在千珩的懷裡落淚...一點都沒有身為年長的人該有的模樣。
雖然因為不希望給千珩帶來困擾,已經努力地注意自己的言行,當一個成熟穩重的人,但似乎偶爾還是會露出破綻。
忍不住地打了一個噴嚏,站在入口處的孟晚瑜攏了攏自己的長袍,小心翼翼地呵護著手中的花朵。
差覺到主人似乎有點冷的亮晶晶放下了自己不斷啃咬的尾巴,挪動了自己龐大的身體,一屁股擋在了風口。
笑著揉了揉愛寵的腦袋,牧師的眼裡充滿著感謝,看著近乎滿級的黑龍堅硬的鱗片,她突然偏頭想到。
千珩的房間裡,不知道有沒有花瓶。
望著手裡散發著平和香氣的寧靜雛菊,孟晚瑜後知後覺地考慮。
死亡獵手很常常來北塔拜訪牧師,但牧師卻一次都沒有造訪過千珩的房間。
其中的原因,除了是因為地窖陰冷的環境,也是因為千珩的總是在孟晚瑜開口提議時,一臉動搖地婉拒,仿佛裡頭藏了什麼天大的秘密一般。
打算回自己的房間,從倉庫里送一個器皿給千珩的孟晚瑜,在準備回頭時,臉上的表情一僵。
嘴角的微笑在見到了走路搖搖晃晃的千珩時,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死亡獵手全身鮮血淋漓,胸前一道自肩膀而下的深刻傷口一整個皮開肉綻,頸脖處還有燒傷的痕跡,皮肉卷了起來,隱隱發黑。
黑色的長袍看不出有沒有被弄髒,但濕潤的液體自衣袍滴滴答答地落下,沿路留下了鮮紅的血跡。
明顯是剛剛殺戮完的死亡獵手身上的霧氣還未退散,殷紅的雙眼中依然明顯能看出未渲泄完的情緒,混身散發危險的氣息,連站在牧師身邊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亮晶晶,都因為野獸的直覺而垂下了腦袋,小心翼翼地退後。
在地牢前寂靜的長廊,除了鮮血落在地毯的悶聲,只有死亡獵手疲憊地拖著腳步的聲音。
可見到眼前人的這副模樣的孟晚瑜,卻不知是沒有察覺道依舊涌動的殺氣,亦或是出於對於內心抑制不住的憂心,沒有猶豫地快步往前。
「千珩!千珩,你怎麼了?為什麼會受這麼嚴重的傷?」
焦急地開口,孟晚瑜將精心摘采的花束扔下,有些顫抖地喚出法杖,甚至像是一臉要落淚的模樣,「是因為任務很難嗎?明明已經很久沒有受過這麼嚴重的傷了。」
「退後…」
低低地吐出了一句話,內心依舊未從冰冷的憤怒里脫身的千珩忍耐著說出了警告,可眼前善良的女人卻因為驚慌而毫無反應,只是試圖翻看她的衣領。
想轉身就走,可千珩卻發覺自己的手被牧師緊緊地握著,讓她無法回頭。
「如果任務很難的話,那就不要勉強自已啊。」伸出另一隻手,想要觸摸千珩脖子後的燒傷,滿眼只有對於眼前人關心的孟晚瑜語氣里含著哭腔,「可以找我一起,或是拒絕魔王啊,沒有什麼任務是真的那麼重要——」
碰。
一聲悶響,終於按耐不住的千珩甩開了牧師柔軟的手,反身將身邊的人抵在了牆上。
受不了了。
她本以為在處刑完那個男人之後,這這子積累在心中的不快和憤怒能夠被成功消解。
可當她看著在自己手下的男人,懦弱哀嚎,哭著求自己放過他甚至失禁的模樣,千珩心中的怒火就像是被澆上了一盆汽油,讓她即將失控。
憑什麼?他何德何能得以曾經擁有過『她』?
這樣懦弱無能,又壞心腸的人,到底憑什麼?
即使奈下心詢問他人生中是否有需要悔過的事情,那個男人吐出的一字一句,也竟是與『她』無關的事情。
為什麼?為什麼『你』當時會選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