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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為了完成所謂的女人義務,熬煮服用苦澀的中藥調理身體備孕。
種種,每一天每一日,這些微小卻又繁雜的瑣事填滿了她的時間,她過著從未屬於自己的人生,若是做得不好便會被公婆冷言冷語,以及承受來自丈夫以管教為名的打罵。
她從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經是一個人了。
直到一年前...在進入了遊戲之後,以破碎的身體為代價,脫離丈夫的她才重新獲得了自己的人生。
若不是為了有效率地處理攏長的司法程序,而必須再見到那個男人,她絕對不會再次主動想起那些惡夢。
「請別放在心上,我很樂意的。」搖了搖頭,孟晚瑜拿著杯柄,吹散了紅茶上的白霧。
像是要緩解女人的歉疚,她姿態輕鬆地笑了笑,「...這是我第一次來法院呢,比起我在電視上看到的要樸素許多。」
聽著眼前年輕同僚的話,裴娜一愣,接著輕輕地揚起嘴角,「確實是這樣子沒錯。」
攪了攪杯里的紅茶,她說道,「我第一次像夏爾說起法院的時候,他還比了比自己的頭髮,因為他覺得所有的法官都有一頭和他一樣的捲曲頭髮。」說到了疼愛的人狼男孩,女人一直緊繃的眼眉舒緩。
「估計是看了什麼動畫片才這麼認為的吧。」偏過頭,裴娜語氣溫柔地猜測,「昨天上線的時候,還追著圖烈要拿他的錘子,想著要模仿呢。」
腦中出現了當時男孩追著黑暗騎士,死死地覬覦著他『懲戒之錘』的模樣,裴娜眼中的暖意似乎要溢滿了出來。
「夏爾他真的很可愛。」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孟晚瑜同樣微笑。
當開庭的時間逼近,作為受害人的裴娜先一步離開,將手中的熱茶飲盡,孟晚瑜又在沙發上多坐了半個小時,她才起身過安檢門上了二樓。
在登記了個人信息之後,她進入了與案件對應的審判廳,裡頭的空間意外地並不小,在旁聽席上,除了前排坐著明顯來自被告方的家屬之外,還有幾個拿著筆記本,明顯是法學院前來觀摩的學生。
抱著自己的外套,孟晚瑜安靜地在最後一排落座,隨著審判台上法官入場,全場的人也都站了起來,氣氛安靜肅穆。
在開庭之後,想像中的唇槍舌戰並沒有發生,比起刻板印象中你來我往爭逢相對的激烈辯論,雙方不論是公訴方還是辯護方,全都客氣的很。
由於此案已經涉及了重傷害以及殺人未遂等刑事責任,負責的女檢察官態度冷靜,有條有理地陳述了案件事實以及法條依據,並介紹了作為證人,當日目擊暴行的巡邏警官、來自隔壁的鄰居奶奶以及裴娜的精神科醫師。
興許是因為無論是傷害鑑定資料以及所有證言都十分確鑿,辯護方的律師也並沒有激烈的反駁,只是以溫和陳肯的態度表達了被告人的悔過之意,並在每一句話里,有意無意透露了客戶作為家中經濟支柱的壓力以及辛勞。
當牆上的幻當片一張一張地展示著裴娜驗傷時,鮮血淋漓的傷口,坐在最後排的孟晚瑜眯起了有些近視的眼,看向了被告席。
坐在木色的椅子上的人,並不似大多電影裡塑造的家暴男一般是個滿臉鬍渣的大漢,相反,裴娜的前夫是個打扮整齊,面容斯文的男人。
帶著黑色的金屬眼鏡,他的身材修長,雖然並不至於用敦厚老實來形容,但若是外人,也絕對猜不到他是個人面獸心,會將自已的妻子毆打至送醫急救的男人。
他的頭在自已的辯護律師開口時一直垂的低低的,好似萬分懺悔的模樣。
但孟晚瑜敢肯定自己絕對沒有看錯,當檢查官以及其他證人開始說話時,那個男人便會在眾人不注意時偏過起頭,眼神恨恨地盯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前妻。
而坐在被害人席的裴娜自始自終,只是將半張臉埋入毛衣的領口,藏在桌下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當庭審到一半時,裴娜身邊陪同的代理人似乎是注意到了這種狀況,調整了自己的坐姿,為她阻擋了男人的視線。
見裴娜的臉色稍稍好轉,本有些著急的孟晚瑜這才鬆了一口氣,還未來得及繼續認真聆聽監察官的陳述,她便感覺到身下的長椅傳來震動,轉過頭,便看到一個微微喘著氣,綁著高馬尾的女人從大門溜了進來,坐到了自己身邊。
似乎是著急著趕了過來,中途入場的她抹了抹額上的汗,將黑色的防水外套隨意放在了地上,掏出了一瓶礦泉水咕嘟咕嘟地猛灌著。
三兩下將瓶中整整八百毫升的水灌下肚之後,她調整了自己的呼吸,交叉著十指半身前傾,一臉嚴肅地聆聽著法庭上兩方的陳述。
據家暴導致的傷害罪,判罰被告六年有期徒刑,不得上訴。
當法官在敲響了桌上的木槌,說出了最終的判決時,坐在孟晚瑜身邊的女人握緊拳頭,不屑地撇了撇嘴。
宣布閉庭之後,陌生的女人迅速地站了起來,正如她匆匆趕來時那樣,她也在人潮散去之前匆匆地離開。
坐在後排的孟晚瑜看著法庭中央正在與代理人交談的裴娜,也準備站起身時,卻注意到了腳下踩著的柔軟觸感。
啊,是那個人的外套。
彎腰將地上被遺忘的黑色外套拾起,孟晚瑜看了看出口,又回頭望著依舊在忙碌的裴娜,輕聲在通訊機上留言後,便抱著外套小跑著出了審判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