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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這樣的,他們剛把抄本送上去,粵海關那邊就把之前洪任輝告御狀這事兒的處理摺子送到了京城。
皇上親自下令,海關那邊不敢掉以輕心,兩廣總督李侍堯更是心裡憋著一股氣,非要看看這些洋人到底想幹什麼。
然而這一查就查出來了點不得了的事情。
英吉利人在告御狀的時候還藏了一手,他們不是向朝廷申請多開港口,而是已經偷偷摸摸開始從其他通商口岸經商。
沿海四個海關,只有粵海關允許西洋人停靠,其他三個海關面對周邊其他小國,按規矩不能去廣州以外的其他海關。
但是西洋商人為了掙錢根本不管什麼規矩不規矩的,海上的風浪都擋不住他們,區區規矩不值一提。
利益不夠不用管,利益足夠可以忍著,如果利益再多,那就可以讓他們視規矩為無物。
廣州規矩多,西洋商人對十三行的管束早就心懷不滿,但是為了錢只能忍著。
可是一直忍也不是事兒,於是一些人就悄摸摸開著船往其他地方走,萬一讓他們碰到一個條件好的那就賺大發了。
巧了,還真讓他們找到一個待遇比廣州好的地方。
浙江寧波和廣州一樣也是個通商口岸,洪任輝是東印度公司的翻譯,不止一次借公司的東風自己做生意,從兩三年前開始,他就繞開廣州去寧波去採買茶葉絲綢之類的貨物。
讓他們驚喜的是,浙海關收的稅比粵海關低,各種各捐雜稅比廣州少,海關衙門的官員對他們的態度也親切的很,雙方的合作非常愉快。
一邊是處處受束縛還要被剝削的粵海關,一邊是態度好還能多賺錢的浙海關,傻子都知道要選哪個。
有洪任輝在前面開道,東印度公司的商船跟在後面繞過廣州去寧波交易,至今已經有兩三年。
兩三年,不知道多少商船違規靠岸,更不知道中間少收了多少稅,消息傳到兩廣總督李侍堯耳中,氣的李侍堯鼻子都歪了。
他是兩廣總督不是海關總督不假,但是同在廣東,海關衙門的事情也越不過他。
商船繞過廣州去寧波交易,廣州這邊的損失算誰的?掙的錢少了誰來給他送孝敬?
最最重要的是,粵海關的錢大部分要送去內務府給皇上花,錢都讓浙海關給掙了皇上花什麼?這不是故意和皇上過不去嗎?
要不是李侍堯被他們繞過廣東進京告御狀這種當眾下他顏面的事情給氣到,查的時候鐵面無情什麼東西都打破砂鍋問到底,這事兒還真不一定讓那些英吉利商人給瞞多久呢。
小果親王若有所思,「哦,懂了,『別人都搶完了我搶什麼』,是這樣對吧?」
和親王嘖了一聲,「別說那麼難聽,讓人聽見不好。」
弘曕撇撇嘴,行吧,估計是個貪官,「所以五哥你要親自去廣東處理這事兒?」
和親王點點頭,「皇上的意思是讓浙海關那邊提高關稅,禁止西洋商人北上,但是就算兩邊關稅一樣,粵海關比浙海關多那麼多苛捐雜稅,西洋商人也還是會去寧波,這樣不行。」
十六叔說的對,十三行需要整治,海關衙門也需要整治。
就現在的情況來說,兩邊關稅不統一就絕對不行。
弘曕揉揉臉,「哥,你自己去嗎?」
「怎麼可能。」和親王敲敲傻弟弟的腦袋瓜,「我又不懂經商,當然要帶上戶部的官兒和那幾家皇商一起去才行。」
本朝有八大直達天聽、既富且貴的皇商,他們為入關提供了不少糧草,入關後順治爺就設宴款待那八大家族的家主,給他們封官加爵,讓他們入籍內務府,並封他們為皇商。
康熙朝的時候那幾家皇商風頭無兩,這些年就算了,雍正爺對康熙朝晚年的亂象深惡痛絕,尤其痛恨鋪張浪費,有錢在他面前也得藏著,所以不管是皇商還是什麼商都得夾起尾巴做人。
江寧織造曹家在康熙朝紅紅火火,結果到了雍正朝三大織造沒一個能落得好。
經過雍正爺的「辣手摧花」,那些皇商都老實了不少,他們離皇帝近不好幹什麼,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廣東十三行賺的盆滿缽滿,說心裡沒想法那是假的。
和親王不懂經商,但是他知道什麼叫「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是同行」。
皇商多是晉商,他們之前多和蒙古和羅剎國那邊打交道,雖說賺的不少,但是和廣東那十三行相比根本沒眼看。
他們這些年羨慕徽商能培養子弟入朝為官,羨慕江南的商人大賺特賺,羨慕廣東的商人從洋人口袋裡掏錢,如今和親王要帶著他們賺錢,他們肯定打起十二分精神來辦差。
這潑天的富貴啊,終於落到他們身上啦哈哈哈哈。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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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果親王被他哥說的一愣一愣的,完全沒想到他哥還有那麼聰明的時候。
和親王磨了磨牙,哼唧兩聲還是不太情願的說道,「都是十六叔的功勞。」
李侍堯對那些擅自繞過廣州跑去寧波的西洋商人深惡痛絕,但是海關衙門要賺錢必須要有西洋商船,所以他上摺子的訴求就是禁止西洋商人去寧波,就是被欺壓死也得被粵海關欺壓。
很不講理,但是他的地盤他說了算,粵海關的收入直接歸內務府,皇帝嘴上沒說,在心裡也是偏向粵海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