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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親王負不了這個責,所以他買宅子的時候就讓人打聽杭州城有那些兒科聖手,十個八個也不嫌多,最好能來家裡住著,免得臭小子真的水土不服還得大老遠跑出去找大夫。
臭弟弟可以下了船就去休息,身上擔著正經差事的和親王卻不能,畢竟他來江南一趟不是真的為了玩。
皇帝老哥花了三年的時間把各省大員見了一遍兒,各省具體什麼情況卻都是從奏摺里見到的,是真是假只有寫摺子的人清楚。
這次派他出來雖然也比不過親眼所見,但是親弟弟總比那些大臣靠得住。
江南這幾年聚眾鬧事的太多,民間還有邪.教盛行,什麼「八卦教」「天地會」「白蓮教」之類的,一個比一個猖狂,據說百姓為了進香甚至不遠千里聚到一處,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更要命的是那些邪魔外道遍布大清各個省份,甚至連官員家眷都摻和其中,那些傳教的平時蠱惑人心,遇到災年就出來興風作浪,朝廷的手段太溫和他們簡直要上天。
官員侵吞賑災糧需要有商人配合,不然他們吞了賑災的糧食也沒用,糧食不會自己變成銀子,那麼多賑災糧吃不完再賣不出去,貪污的官員最後只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江南富商很多,有能耐吃下那麼多糧食的也有很多,貪污不是什麼值得宣揚的事情,當官的只會選出一家來合作,具體是誰家那就得靠他分析了。
言官只彈劾盧焯收受賄賂,德沛和旺紥兒也沒查出他們侵吞賑災糧的證據,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江南這幾年年年上報歉收不對勁,所以肯定不是官員沒問題,而是他們沒查出來。
盧焯受賄之事很好查,鐵證如山按律當斬,只等德沛和旺紥兒整理好卷宗就能定罪。
明面上的事情由德沛和旺紥兒來辦,他們倆辦不了那就只能由他出馬才行。
和親王捶捶腦袋,他也想安心當個紈絝,奈何皇帝老哥身邊實在沒有能用之人,只能委屈他這個能幹的弟弟再干幾年。
沒辦法,誰讓他太厲害了呢。
一夜無事,第二天一早,和親王帶上精神滿滿的小豆丁出門溜達。
弘曕蹦躂著往前走,搖頭晃腦顯擺學問,「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杭州。」
和親王嘖了一聲,「誰教你這麼背詩的?也不怕李白半夜去找你。」
小豆丁毫不在意,「念李白詩的人那麼多,他才找不到我。」
和親王白了他一眼,「念李白詩的人的確很多,沒見誰像你一樣念詩的同時還把人家的詩給改了。」
兄弟倆一邊走一邊拌嘴,出府之後鑽進馬車,直到西湖邊兒上才停下來。
陽春三月三,沒幾天就是上巳節,到處都是出門踏青遊春年輕人,湖裡的畫舫爭奇鬥豔,最中間的大船格外惹眼。
各家小廝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說話,主子們在畫舫里享樂,他們在外面也有席面能喝杯酒。
大船里推杯交盞笑聲不斷,香爐紫煙裊裊蒸騰,端的是一派祥和。
在座皆是杭州城內有名有姓的鄉紳,朝廷派德沛和旺紥兒查盧焯受賄一案和他們關係不大。且不說他們沒給盧焯送錢,就算送了要受罰的也是當官的,他們頂多再送點錢進去就能脫身。
能把生意做大的都不是蠢人,有錢比不過有權,本朝沒有商戶不准科舉的規矩,誰家能出個讀書的好苗子那是砸鍋賣鐵都得供出來。
看人家徽商多明智,有錢之後立刻培養族中子弟考科舉,朝中有人好辦事,只要有一個人能考出頭,那麼一大家子就都算熬出頭了。
實在考不出頭那也沒辦法,只能退而求其次靠錢來打開一條路。
江南這邊想靠科舉出頭比北邊各省難度更高,所以大部分商賈都是走的第二條路。
他們倒是想和徽商一樣靠同族,可是同族靠不住他們也沒辦法,好在砸錢是一樣的,只要砸的錢足夠多,他們一樣能得到京城裡的消息。
當今聖上登基的時候說他最敬佩的是聖祖康熙爺,最禮尊的是世宗雍正皇帝,自詡心性和父祖一脈相承,最最講究敬天法祖寬容仁厚。
笑話,雍正皇帝急征暴斂,那是他自己都承認的「嚴剛刻薄」,挑剔的讓朝中官員天天如履薄冰,怎麼著也和「寬容仁厚」四個字不沾邊。
乾隆皇帝睜著眼睛說瞎話硬要覺得雍正爺寬仁誰也拿他沒辦法,他自己寬仁就寬仁,皇帝寬仁對底下沒壞處,對他們這些只想賺錢的商賈來說更是只有好處。
眾人推杯交盞觥籌交錯,不知是誰先起了個頭,「昨兒杭州城來了位不得了的貴人,出手就是京錁,估摸著京城那邊覺得明面上兩個欽差不夠,這是暗地裡又派了個欽差過來。」
旁邊人笑道,「聽說皇上近來很是提拔他那小舅子傅恆,難道是把國舅爺送到杭州添資歷來了?」
「毛頭小子,不足為懼。」上首之人不甚在意的擺擺手,「滿城的人都看到他出入杭州城,以為帶了個小孩兒就能遮掩身份,誰家出門帶那么小的孩子?」
「就是,他剛進城就到處找兒科聖手,莫不是帶了個病秧子過來?」剛才說話之人笑的更加不知收斂,「聽說那個傅恆和富察氏的其他人關係不好,該不會帶的是他哪個侄子,想趁機把那小孩兒弄死在杭州吧?」
此話一出,席間又是一陣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