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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者不衝突吧。」宣揚也沒想到上來就碰到了核心問題,他試圖替解夕朝分析,「你確實很有天賦,也喜歡這一行。但是,你知道的,生活在聚光燈下被粉絲簇擁確實是感受到『存在』的最快方式。」
解夕朝看著他,宣揚縮了縮脖子:「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我感覺你問題不是很嚴重。」
解夕朝只是……
很努力。
努力地讓自己忙起來,用曾經最想做的事填滿自己的生活。同時在這份事業中汲取讓自己能夠保持情緒穩定的能量。
和純粹的努力的區別是,他的努力起始點是逃避,他用快速的忙碌充實時間,給自己人為地設置目標,並且拼盡全力去完成,從而逃避因為曾經經歷的死亡威脅帶來的後怕和不安。這是一種連解夕朝本人都沒意識到的精神逃避。是一種潛意識的保護機制。
可是問題還在。
名利、地位、金錢,把他堆到高高的雲端。目標總有全部完成的時候,更遑論是解夕朝這樣的人。
時至今日,他不需要再前行了,他從混沌到達金字塔頂,這個金字塔頂紙醉金迷,像是另一個虛幻。但解夕朝本人卻從來都不是一個會沉溺於虛幻之中的人。
於是,旁人眼中的萬事皆安,在解夕朝這裡,卻成為了他重新審視自己一路走來經歷的地方。
他開始問自己,我當初為什麼要開始。我為什麼要走到這裡。我現在所獲得的一切,這些東西真的是我真正需要的嗎。
答案無論是否,其實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當初的那份,被壓抑在野望和不甘之下的精神沉疴,終於得以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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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夕朝說:「所以,其實我是在害怕。」
宣揚謹慎地說:「你能意識到,就說明你應該已經不害怕了。」
雖然是沉疴,但解夕朝一路走來的經歷是實打實的,收穫也是實打實的。只是由於開始的時候動機不那麼純粹,他又是一個非常擅長自省和反思的人,所以才會在一切完滿後意識到不對勁,一時之間陷在情緒之中。
換了其他人,要麼就是剛剛醒就直接被ptsd打敗,接受心理治療,要麼就是迷失在紙醉金迷之中,徹底忘記了起點。
解夕朝糾正了一下自己的說法:「好吧,那我是剛醒的時候很害怕。所以變成了工作狂。工作時間太久了,ptsd被強行治癒了,但我的腦子才反應過來,開始算舊帳了。」
宣揚覺得現在笑很不合時宜,於是他忍住了。
他艱難地說:「你可不可以不要在這個嚴肅的時候講笑話。」
解夕朝沒有笑。
過了一會兒,他說:「宣導。」
宣揚:「嗯?」
解夕朝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其實現在想想,還是挺害怕的。」
宣揚看著他。
「挺恐怖的。」他斟酌了一下言辭,「你不知道,那種感覺。」
他一直覺得他對系統的態度是……複雜的。
感激?挺感激的,系統給了他第二次生命。
但也是真的難熬。
因為家庭幸福,生活順遂,解夕朝的人格算是很健全的類型。但即便是他,在面對未知的將來,一份又一份虛擬的數據時,他還是會有偶爾感受到崩潰的時刻。
每一次任務的結束都是死亡的倒計時。雖然說不是真死,但他總會想到自己當初車禍的那個剎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意識的飄離。這種陰影的反覆經歷對任何人都是一種折磨。而所謂的任務完成率,又是另一種精神壓力。因為他很清楚,如果沒有完成系統規定的成績,他是真的會永遠回不來的。
解夕朝始終記得他站在系統出口的那一刻,淡淡的白色光暈背後是他新的人生。
人在回憶的時候總會美化痛苦。
時至今日,他才意識到,當初的經歷給他帶來了多大的心理陰影。
真正說出口的時候當然是輕鬆的,但是解夕朝知道,這份陰影並不會隨著問題的答案而消失。
宣揚以為他只是意識的抗爭,只有他知道,他是真真切切地經歷了那紛繁複雜的一切。
怎麼辦呢。
解夕朝嘆了口氣。
一點點來吧。
先面對和正視問題,然後再慢慢地學會接納,這個過程或許還需要一點專業人士的幫助。
他不是個會自怨自艾的人,從頭到尾困擾他的,只有沒有源頭的情緒波動。現在問題找到了,他反而放鬆了下來。
旅遊還是很有用的。
放鬆和療愈很大程度上減少了在高壓下容易有的焦慮和煎熬。讓他現在得以平靜地思考。
他說:「我去給我經紀人打個電話。」
宣揚愣了愣,問:「你是打算回去工作了嗎?」
「嗯。」解夕朝說,他笑了笑,「總不能有問題就停下來了啊,生活還是要繼續的。」
「不過肯定不會像以前那麼拼了,回去挑個輕鬆點的片子拍著,少接點別的活。」他道,「嗯……然後看看能不能找點別的愛好,分散一下注意力。」
他覺得養貓就不錯。
須臾間,他就把自己未來的規劃都做好了。
宣揚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許糾結。
他說:「我行嗎?」
解夕朝:「……」
他還沉浸在養貓的念頭中沒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