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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威認真地說:「解老師,我收回之前的話,您今年有三歲嗎。」
解夕朝說:「話不能這麼說。我要讀個研,這會兒還沒畢業呢。」
小貓順著他的腿爬到膝蓋上,找了個合適的姿勢團著。
它這兩天跟解夕朝混熟了,特別黏人。睡覺也愛貼著。
杜威一想還真是,頓覺歲月是把殺豬刀。滄桑地走開了。
他手裡還拿著打地鼠的小玩意,冒一個頭摁一下,冒一個頭摁一下。
一周後,這種一群人天天混在一起玩電動遊戲的日子總算結束了。
整個劇組轉戰下一個拍攝地點。
雲盼拎著從之前混的地方扒拉出來的那把漆都快掉了的吉他,在嘈雜的人聲中費勁巴拉地爬上比平地就高了那麼一級的臨時舞台,他垂著眼,像是一個真正生活在地下的「明星」,幾年前登台的青澀與緊張在此刻早已消失不見。
掃弦聲一響,後頭的群演的架子鼓貝斯電子琴同步響了起來,燈還是暗著,氣氛就這樣在黑暗中躁動了起來。像是一場隱秘又盛大的狂歡。
*
開機之前,宣揚和解夕朝都接受過好幾次採訪。
一個是一劇成名的天才導演,一個是長紅不衰的當紅頂流。以及,解夕朝的電影處女作。
這幾個關鍵詞足以讓整個內娛把目光全都聚焦在這部即將開機的電影之中。而所有的問題中,問得最多的,就是:
「宣導,可以說說接下來要拍的這部片大概是個什麼類型的片子嗎?」
「夕朝,能不能聊聊馬上開拍的電影呢,是和《陶夏》類似的角色和風格嗎?這次還是衝著拿獎去的嗎?」
諸如此類的——
好奇。
好奇。誰都好奇。記者好奇,業內好奇。粉絲也好奇。
這份好奇在《玩家》這個項目開展的過程中隨著籌備內容的透露到達了頂峰。
那些路透和小道消息無一例外都有著統一的風格:離譜之中透著合理,合理之中透著離譜。
這很符合宣揚的特點。從他過去的執導風格來看,他偏愛天馬行空的怪誕。但是這和解夕朝本人的風格卻有點不同。確切地說,解夕朝近期整個人都有些不一樣了。
他一向是沉穩的,掌控一切的。哪怕是當初拍《陶夏》,在各種路透當中,作為投資人,他都是控制著全部的人。
可是這一回,自從旅遊回來,他變了。
當然,他還是一如既往的狀態良好。還是無論是工作還是營業,都敬業而認真。
但是他養了只貓。一隻漂亮甜美,現在在網際網路待遇宛如一線女明星的貓咪。解夕朝每條貓照底下都是粉絲「姨姨親親抱抱舉高高」的變態發言。此外,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懶散」了。
很鬆弛,很放得開。不再是那個眾人眼中完美到不真實的頂流。
他不再連軸轉,發的最多的是貓咪。偶爾吐槽導演又可愛地發火了,然後在路透圖里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背著經紀人偷偷喝七分甜的奶茶。頭上的呆毛被風吹得亂七八糟,戳一戳就會塌掉。
說不上來什麼感覺。粉絲們感覺開到了新盲盒,有點新奇,有點親切,有點兒……
真實。
「我們這是一部真實的片子。」導演和主創口徑一直地這麼說。
透露了又好像沒透露。看路透倒是瘋得很真實,瘋出了世界末日的癲狂感。粉絲們擔心又期待,而劇組的拍攝終於到了中期。
到了中期,實際拍的是後期。後期沒什麼群演,整個劇組來到了提前租好的拍攝地點,一切就像是按下了暫停鍵,突然陷入了純白色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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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期拍攝的時候解夕朝帶頭「造反」讓宣揚頗有微詞。不過解夕朝很有分寸,堪堪踩在了勞逸結合的邊緣。以至於宣揚不僅生不起來氣,這會兒還因為拍攝內容有些擔心。
他說:「這邊不燒錢,不著急。你如果……的話,慢慢來。」
解夕朝說:「場地不要錢?」
宣揚張了張口。
「燒的還是我的錢。」解夕朝提醒宣揚這個已經被他忘了的事實。
宣揚臉漲紅了。
他真忘了。
解夕朝給一棒子給一甜棗,安慰:「沒事啊。」
其實有點兒事。
重新躺到純白色的病床上的時候他聞到消毒水的氣味。他曾經非常熟悉的氣味。小貓感應到了他的情緒,在旁邊小聲叫喚,圍著病床打轉,試圖去咬管子,解夕朝緊張之中樂了:「完了,等以後我老了,我家崽子估計拔管可利索。」
一屋子人知情的不知情的都被他逗笑了。
雲盼把貓抱走了。解夕朝閉上眼睛。鋪天蓋地的黑暗向他襲來。
他聽到了耳邊儀器的滴答聲響,也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他突然感受到一陣恍惚。疼痛、鮮血,他分不清是真實的死亡,還是虛幻世界裡倒計時一般的任務過場。這些畫面在他的腦海里閃現,在某個瞬間他感受到了一種難以控制的恐懼。
他幾乎要睜開眼了。燒就燒吧,他想,反正是他自己的錢。
但是臨睜眼的剎那,他突然觸摸到了口袋裡的骰子。小骰子貼近他的手心。這些日子它一直蔫蔫的。不知道是因為家裡新來了一隻小寵物爭寵,還是意識到了,解夕朝的情緒一部分是來源於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