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丸子頭女孩歪了歪頭,仔仔細細打量著快要縮進地洞裡的小男孩。
過了約莫幾分鐘,人群又開始吵鬧起來。
「對誒,他的白色頭髮很漂亮,有光穿透的話就像下凡的天使!」
「但他很少站在光下。」
提納里眉眼彎了彎,「誰說天使一定要站在光里啊。」
「提納里哥哥說得對,阿塞錫爾是站在陰暗處的天使!」
「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誒!只不過他冷冰冰的,都不和我們玩。」
提納里指了指角落裡的小男孩,「那,我們現在去找阿塞錫爾,一起講故事好不好?」
「好啊好啊。」
小朋友們吵鬧著朝阿塞錫爾的書桌前湧入。
小孩確實是一張白紙,可以是最天真善良的存在,也可以是笑著殺人的惡魔。
他們的喜好來得快,去的也快。對一個人的厭惡也是一樣。
阿塞錫爾站在座位上,第一次被這麼多人包圍,不是因為霸凌,而是他們都想和他做朋友。
男孩好看的淺棕色瞳孔穿過人群再次與提納里對望,他的唇角動了動,「為什麼?」
狐耳少年笑彎了眼,沒有說話,淡粉色的唇角揚起,依稀窺見兩側尖尖的小小的虎牙。
阿塞錫爾學著提納里的樣子,彎起眉眼,揚起唇角。這個笑容顯得僵硬滑稽,但卻好看至極。
折翼的天使在淤泥中窺見了的光。
但這份救贖終究來得太遲了。
207的「境」開始崩塌碎裂,前一秒還圍在人群中衝著他笑的小男孩,下一秒被禁錮在幽暗的空間裡。
空間崩壞的前幾分鐘,提納里看見了數不清的醫療機械,滴滴答答的電磁音如死亡的奏響樂,冰冷的管子插滿阿塞錫爾全身。
他不是因為生病。
提納里在床頭看見了——【永恆的生命課題組第207號試驗品】。
碎裂的夢境坍塌,小男孩的笑容化作鏡子四分五裂,提納里腳下踩空跌落黑暗。
意識消散的前一秒,熟悉的白髮男人戴著胡狼帽破空而至,他腳踏著崩落的碎石,朝著提納里跌落的方向將他緊緊擁入懷中。
好聞的精油氣息縈滿鼻尖,提納里嘴角帶著淺淺笑意,放心地在男人懷裡昏過去。
「提納里,提納里……」
有人輕聲又緩慢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提納里皺了皺眉頭,艱難睜開雙眼,發現自己飄在半空中。
他驚訝於自己幾近透明的身體,八重堂的小說中提到過人死後靈魂會出竅,難不成他死掉了嗎?
還沒等他細想,陌生的聲音又喚了遍—「提納里」。
他順著聲音來源處望去。
狹小逼窘的閣樓里,暖黃色的燈光輕易地照亮了整片空間,一位少年坐得十分端正,背脊挺直,單薄的襯衣能看出他漂亮的骨相。
少年的手執筆,在日記本上一遍又一遍地寫下『提納里』這三個字。
少年惹眼的白色髮絲與銀灰色睫毛遮蓋下的淺棕色瞳孔未曾變過,提納里很輕易地認出了他。
阿塞錫爾的日記筆跡利落剛勁,提納里很喜歡他的字體,因為在他的筆下,自己的名字很漂亮。
雖然不太明白少年為什麼要在自己的日記本上一遍又一遍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等到第一百個名字落下最後一筆時,少年如同大夢初醒般雙手顫抖地收起本子,虔誠將本子放在左手的抽屜里。
人的心臟也靠左邊。左邊,是珍視,是不可丟失。
提納里等少年離開後飄到少年坐的位置上。
他現在是魂體,手輕易地就從柜子穿過,但不知道為什麼能拿出日記翻閱:
日記的第一頁寫的話不多:
4月4日晴
我討厭陽光,它們會灼傷我的皮膚,傷害我的眼睛。
我本來打算今天死在陽光下的,這是我想出來的最痛苦的死法,就像吸血鬼懼怕陽光,我也害怕灼傷。
我遇到了一隻狐狸,童話書上說狐狸大多狡猾,但是提納里笑起來很好看。如果他是騙我的我也認了。
我不打算死了。
我想活著。
想去教令院,想成為提納里的師弟。
日記並不連貫,似乎是阿塞錫爾想寫的時候才會寫。
6月8日雨
世人大多愚昧。
我想犯罪。
後面的字跡如同被水暈染一樣模糊不清,提納里翻了好幾頁都是如此。什麼規則禁止他觀看下去,他只在最後一頁中依稀窺見——「我的身體將作為「那位」的容器之一。」
「我們都一樣,如此深愛著你。」
提納里瞳孔微微一震,還沒來得及將日記本放回去畫面又是一轉。
阿塞錫爾穿著純白的衣服坐在陽光下。
白髮、白膚,甚至連眉毛和睫毛都是純白色,少年淺色的瞳孔在陽光下色澤更加淡了,顯得美麗無神。
提納里飄在半空中,不由一愣。
少年已經不再懼怕日光。
可少年,不再是以前的少年了。
提納里聽見有人喚他——D。
D微微仰頭,似乎能看見提納里。
少年朝著他微微一笑,「你都看見啦。」
提納里凝視著少年,「這是你的「境」?那些賢者……是你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