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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背上沾有血,已經分不清是她的還是旁人的,這大片綻開的色彩其實挺好看,有點像舒以情以前畫過的花。
沈霏微思緒還亂著,呆看了數分鐘,才很小心地回了信息。
「雨停了,但天還沒有放晴,不過看樣子,馬上就能開工了,目前已在做準備工作。」
「你把我的話說了,我還能說些什麼?」
「好,那這次換我說,你勝意我償願了。」
「今天日子好,看到有人在道路上燃放煙花,很漂亮。」
她一下子發出去很多,再小心也遏制不住泛濫的情緒,在手又要接著打字的時候,終於忍住了。
手機微震,杜賓的照片躍了出來。
「春說,它也想看。」
沈霏微終於垂下那隻舉高過頂的手,像煙花墜落。
她用雙手打字,認真地回覆信息。
「已經結束了,你告訴春,下次再見到的話,我一定拍下來。」
「春說,它聽到了。」
「我發的不是語音,它怎麼聽?」
「它不認字,我轉述的。」
P國警方收到消息,迅速前往事發地收集證據,並沿著江道尋找溺水者,最後在一公里外的灘涂上,找到一具身份不明的男屍。
調查極難推進,手機的機主和男屍對不上號,唯一一樣的是,機主也已身亡,只不過是在高空作業時墜亡的。
事發的兩天後,璀丹礦區內的積水已抽泵得差不多,工作人員也已確認環境安全。
沈霏微帶來的團隊終於能開展工作,在經勘測鑑定後,戰地由貨源礦區轉向了談判桌。
持續近十個小時之久,合作終於談妥,交易也順利達成。
其實在過來商談之前,沈霏微還在醫院病床上躺著。她身上有兩處刀傷,有子彈擦傷痕跡,亦有大片淤青,在兩日前檢查過後,便一直留院觀察。
結束的一刻,團隊成員囅然而笑,笑顏才露,便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向沈霏微。
沈霏微談笑自如,同合作人握手合照,直到上車前往機場前,她都是那泰然自若的姿態,無人能看破她的偽裝。
車門一閉,沈霏微仰頭輕吁出一口氣,周邊人暗暗看她,無人出聲。
“笑啊,事成了,跟費總說一聲。”她彎著眼睨過去,懶散地歪身倚著,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無一遺落。
邊上的姑娘慌忙拿出手機,給費煢聲打了電話,主動說明商談結果。
費煢聲應當有事要忙,並未多問,很快便結束了通話。
過會,那姑娘在旁人眼神的慫恿下,小聲問:“霏微姐,你沒事吧。”
“嗯?”沈霏微垂著眼笑,身上其實已經沒那麼疼了,“我能有什麼事,今天不是只有好事麼。”
也是,今天只有好事,天大的好事。
眾人斂了目光,紛紛坐正身。
但沈霏微臉上還是不見笑容,她有點愧疚。
她本意不是想當騙子,只是當初心花爛漫,以至於承諾得太不假思索,太不管不顧,完全沒有將未知狀況也計算在內。
太遲了。
飛機預計在夜間十一點抵達A國,等去到蘿瑞莊園,必已接近零時。
期間如果出現任何差池,就算只是一微毫,沈霏微都必將趕不上談惜歸的生日。
她甚至,無暇回翡翠蘭一趟,去取那些已委託旁人放到她家中的禮物。
她有時候太過妄自尊大,喜歡承諾一些不可能之事,然後只能狼狽又竭力地完成。
明明自己,最討厭狼狽了。
沈霏微閉目不動,等車在機場外停穩,便舉步生風地往候機室趕。
她太焦灼,忘了此時就算快千百步也無濟於事,畢竟飛機可不會提前起飛。
眾人跟在身後,唯恐沈霏微步子太快扯開傷口,慌忙跟在後邊小聲地喊。
誰也不知道,沈霏微在急些什麼。
到點檢票登機,沈霏微看了一眼手機顯示的時刻,唇角微微抿起。
在候機的這半個多小時裡,她根本沒有參與身邊人的任何話題,像一具精雕細琢的塑像,就那麼放置不動,安靜得離奇。
那年的春天枯萎了,這次也要食言嗎。
登機後,沈霏微才剛落座,費煢聲那邊大抵是忙完了,急慌慌打來電話。
費煢聲比沈霏微這個才經歷過殊死一搏的,更像驚弦之鳥,一驚一乍,少一秒不聯絡都安不下心。
沈霏微點開她和談惜歸的聊天框看了一眼,信息停留在五分鐘前,是她說自己將要登機。
然後談惜歸回了一張春的照片,附字,等你回來。
也不知是誰在等呢。
沈霏微淡淡地笑,多看一眼,身上的傷竟然隱隱作痛。
似乎只有在十一面前,她才能展露出全部委屈,她什麼都無需多說,也無需去做,便會有人將她照顧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