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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霏微狐疑地看過去,倒不是不信談惜歸,只覺得自己不會醒得如此適時。
她假意信了,歪著頭問:“那還要準備什麼嗎,還是直接下車?”
談惜歸打開車門,剛將腿邁出去,驀地一頓,回頭問:“你要見見我姨嗎。”
稍稍停頓,她將名字補充齊全:“談知韶。”
其實剛到A國的時候,沈霏微就打定主意要見談知韶了,不論是以何種方式。
她既已打算要溫和地打破平衡,那必然得先從十一的身邊人入手。
只是,當時她企劃好的碰面被一通打亂,在十一的介入下,兩人的重逢變得更加直接,更加迅捷。
但那也完全怪不了十一,是她不夠周全,算漏了那一茬。
幸好被動的局面並未維持很久,她還有足夠多的砝碼可以一一添加。
沈霏微索性問:“你引見?”
來都來了,總歸要見上一面。
談惜歸沒提剛才談知韶已經露過面的事,權當是為兩人六年後的初見進行引見。
畢竟剛才沈霏微是睡著的,那種情況下的碰面顯得很不對等,沈霏微如果知道,難免會有那麼一星半點的懊悔。
“好。”談惜歸答應下來,轉身打開了后座的門,把杜賓從裡面放出來。
杜賓一躍而出,抖了一下身,扭頭自己把落在腳墊上的牽引繩叼出來了,十分靈性。
談惜歸給春套上牽引繩,又戴好止吠器,省得嚇著應邀前來的貴客們。
春乖乖站立,一通穿戴齊全,竟更顯威風,好在兩隻耳仍是軟趴趴地垂著,模樣格外溫馴,只有體魄駭人。
沈霏微還在車裡坐著,她歪身往談惜歸那邊看,此時神思已漸漸回籠,沒那麼迷糊了。
過會她也下了車,從車前繞到談惜歸身邊,彎腰摸了兩下春的腦袋。
談惜歸將牽引繩遞出去,說:“你要牽它試試嗎。”
沈霏微一下就想起那天撞見的一幕,就是這隻杜賓,將它的保姆一下遛到了百米外。
她迎著春澄澈黝黑的眼,不曾想在其主人面前時,對方竟會這麼講禮貌。
“它不會亂跑,很聽話。”談惜歸仿佛在說另一隻狗。
沈霏微姑且信了,接過去說:“那我試試。”
沒想到正如談惜歸所言,春還真的沒有胡蹦亂躥,只虎虎生威地走在前,有種詭異的克制感。
從車庫出去,兩人直奔莊園主屋。
談姥素來信鬼神、敬鬼神,她歲數已高,今年經仙姑一算,壽宴不宜大辦,所以此次發出去的請柬不多,莊園也不如以往吵鬧,遠遠見不到幾個生面孔。
人少,且又都是熟人,一切便從簡了,甚至不以祝壽為由,請柬上寫的僅為邀請品酒。
主屋外的草坪上擺置了桌椅,有人坐在桌邊閒聊,在看見談惜歸時,紛紛起身寒暄。
來客多是談知韶的同輩,還有一些應當是談姥的老友,沒幾個心浮魯莽的後生。
談惜歸很得體地同眾人交談了幾句,語氣不冷不熱,她通達諳練,再無一絲稚嫩。
“這位是?”有人好奇詢問。
“鎏聽,沈霏微,以後有需要可以聯繫。”談惜歸的言辭不改簡練,但態度轉變得極為溫和,其中體貼顯而易見。
“幸會。”沈霏微噙笑頷首,姿態落落大方。
鎏聽搬遷總部的舉動不說野心勃勃,但也足夠大膽,早在前些日子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眾人接下沈霏微的名片,不單是為給談惜歸面子,更是因為鎏聽本身。
沈霏微並未多言,在處事待人上,她素來能做到盡善盡美,單是平平常常的幾句話,就能引得一眾名流交口稱讚。
談惜歸適時開口:“各位隨意,我進屋見見姥姥。”
眾人紛紛坐回原處,繼續暢談。
春早就待不住了,要不是被牽著,怕已經躥出二十里外。
沈霏微將繩子縮短,轉身時迎上談惜歸的目光。
在今天之前,她就已經做好萬全準備,種種可能都已在腦海中預演過一遍,但此時真要見那二位,她又沒來由地失了那份坦然自若,懷疑自己還未處在最佳姿態。
但沈霏微只是將唇埋進毛領內,不著痕跡地輕吸一口氣,眼彎彎的,似乎很鎮定。
“走啊。”
主屋明亮,談知韶就坐在談蘿瑞邊上,溫聲問母親可還有其它需要完善之處。
談蘿瑞歲數已高,人卻依舊精神,她穿著繡了金鳳的襖子,鼻樑上架著一隻單邊眼鏡,氣質尤為優雅。
她沒應聲,平和地望著遠處,像在辨認來人,然後招手說:“惜歸,來。”
談知韶回頭,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沈霏微,迎上去說:“如果沒記錯,你是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