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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霏微想,現在一定已經過零時了。
她在口袋裡,很固執地要和對方十指糾纏,指腹用力扣向那骨感分明的手背。
“其實我早就準備好禮物了,但來不及去取。”沈霏微索性將臉湊過去,與談惜歸側頰相貼。
氣息微微靠攏,變得難捨難分。
貼過去時,沈霏微的耳釘蹭在談惜歸耳邊,耳飾邊緣並不銳利,但稍稍一碰,還是像觸電一樣。
沉默許久的人終於開口。
“所以,現在沒有禮物了是嗎。”
“現在沒有,但你想的話,也可以有。”沈霏微挨著身邊人,像是靠岸的船,終於得到喘息之機。
她指的是自己。
談惜歸也許沒聽懂,也可能是故作不懂。她側過頭,目光微微垂落,說:“那把這隻耳釘給我吧。”
“嗯?”
“它碰到我了。”
聽起來好像毫無邏輯,不過是隨便找了個藉口索要。
沈霏微笑了,眯眼說:“那我也碰到你了,你怎麼不要我。”
已不單單是曖昧,而是明示。
是不設限地逼近,略顯傲慢地強塞。
“是因為我沒有表白嗎。”問話的人成了沈霏微,“要多鄭重才算正式?”
談惜歸紋絲不動。
沈霏微將那隻藏在口袋中與對方十指相扣的手拿了出來,偏著頭退開些許,不緊不慢地取下耳釘。
“算了,再認真也不會答應的吧。”
她伺機報復一般,很遊刃有餘地緩慢拉鋸。
“不會答應。”談惜歸竟不改口,也不倉皇。
沈霏微沒什麼反應,將取下來的耳釘放到談惜歸的口袋內,然後隔著布料輕拍兩下。
談惜歸的右手還在口袋當中,悄無聲息地把那隻耳釘攥緊了。
“哦。”沈霏微還在笑,眼像春江水,那麼漂亮,那麼明媚,溫溫地匯進談惜歸的心潮。
正如談惜歸剛才沒有予她機會,她也同樣。
她看破了玄機,她從容不迫,拿著對方賦予了無上特權的靈鞭,做一個發號施令的降神者,但她不直接恩賜,她催驅著對方赴向愛。
“那你做這個告白的人。”沈霏微撥開談惜歸耳邊的頭髮,湊過去貼著耳說,“我會答應。”
她要談惜歸聽得足夠清楚。
突然漫天飄白,雪花在昏暗燈光下飄搖著陸,像星辰墜落。
談惜歸攥得很緊,耳釘的邊緣近乎嵌入手心,用力到瘋狂,但她表露出來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平靜。
談惜歸放慢語速,像是在一個字一個字的,往沈霏微心裡烙。
“姐姐,我想參與到你往後所有的人生當中,我會全心全意愛你,我愛你沒有限期。”
“好。”沈霏微答應。
“可如果你再受傷,而我需要從別人口中得知,我……”
“我會死掉。”
談惜歸的眼很濕很濕。
沈霏微捂了上去,迫使談惜歸閉上眼帘,她不想談惜歸哭,她希望六年前的那次是最後一次。
被遮起的半張臉下,談惜歸的唇微微翕動。
“兩個小時前,我怕得要死。”
第66章
下雪了。
這一季的雪從沈霏微心扉中盪出, 落在她的發頂和肩上。
她看不到談惜歸的神色了,她其實很想看, 但捂在對方雙眼上的手還是不見松,她希望在這一刻,掌心沒有被濡濕的可能。
當年默契到仿佛共用一顆心,此時,那隔了血肉的心臟,似乎又能串聯著躍動。
她看著談惜歸張合的唇,聽著從這張唇中溢出來的個個略帶顫悸的字音, 也跟著陷入恐懼。
她也因此而怕。
掌心忽然一癢, 約莫是談惜歸眨了下眼。
就在剛才,她的周身血液, 因為那一句告白和承諾而沸騰澎湃,此時又因為眼睫在掌心掃過,而漸漸陷入頓滯。
她本意不是想讓談惜歸難過。
良久, 她試探般, 很慢地放下手, 讓對方剛才還泛著紅的眼緩緩露出。
緩慢的撤離,予了談惜歸修整的時間。
可談惜歸根本沒有收束情緒的意思,淵下的饕餮受到鼓舞,又如何還肯退回暗處。
那一雙眸仍是濕潤的,深深的執拗從中流淌而出。
談惜歸像隼一樣, 直勾勾看著沈霏微, 久久沒有眨眼, 神色是那麼鋒銳而陰冷, 似乎只要對面人反悔,她的喙便會不遺餘力地啄上前。
這讓談惜歸看起來, 像一個惡念滿懷的苦修者。
在經年累月的壓抑中,她徐徐向前,心裡的思緒也越來越重,近乎約束不住自己。
但沈霏微可以。
沈霏微終究還是說出了那句話,她把下巴撘在談惜歸肩上,對著對方的左耳,笑時將凌亂的氣息呼向前,說:“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