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頁
有那麼一瞬間,陸沅感覺自己的心跳聲蓋過時間所有的聲音,包括雲姜的說話聲,以及外面喧鬧的叫賣聲。
就聽對面的人衣袖摩挲聲響,歪頭問道:「可以嗎?我可以叫你沅沅嗎?」
語氣鄭重柔和,好像很禮貌地在徵詢對方意見,可實際上已經逼得對方的底線悄無聲息地後退。
這是第三次喊她的小名,還是刻意放柔了聲音,雌雄莫辨的感覺被減緩幾分,更顯得是個女人的聲音了。
反而是這種聲音讓陸沅更加心動肉跳的,更加拒絕不能。
「我...這...」陸沅只覺得耳尖發燙,跟流蘇下墜著的珊瑚紅寶石互相呼應,一時間分不清哪一個更紅。
這種小字也太讓人喊怎麼感覺那麼怪裡怪氣的?明明爹娘喊的時候不是這種感覺的,早知道就不告訴她了。
可是自己是真的沒有小字,要是不說就感覺很推拒的樣子,未免傷人心了。
左思右想,心頭小兔子亂撞的陸沅忽然想到一件事——既然對方也是女人,叫一叫小字也不會怎麼樣,有什麼好臉紅的?
給自己找到理由的陸沅頓時理直氣壯起來,拼命眨著水光泛濫的眼睛,語氣快速道:「就是一個名字而已,想叫就叫唄!」
雲姜點點頭:「是,還是沅沅心性通透。」
不服輸似的,陸沅反問道:「說了我的小字,那你應該怎麼稱呼?」
很好,小兔子的膽子又變大了一點點。
雲姜笑道:「我尚未滿二十,本應是未加冠的人便沒取字,可明年就得去參加會試,之後便是殿試。若是榜上有名就得是入朝為官,祖父便提前給我取了字,懷瑜。」
陸沅低低念了幾回,抬頭就是雙眼明亮:「握瑾懷瑜,你字懷瑜,這字好。」
說起明年的會試,陸沅看起來比她有信心多了,掌心一拍窗欞:「你肯定能榜上有名,不光是鄉試解元,會試過後就是會元,在殿試上就是萬人之一的狀元了。」
雲姜就靜靜地聽著她說,目光柔和。
陸少東家已經給雲姜畫大餅了,比參加考試的雲姜本人還興奮:「到時候就是解元,會元,狀元,那豈不就是本朝第二個三元及第,今上肯定會誇獎你,委以重任。霖朝建朝以來的第二個三元及第,肯定會名留青史,萬人敬仰!」
這話放出去,肯定會被其他舉人笑話不夠謙虛,驕傲自滿,要是往大了說,還會被判定為心性不佳,盲目得意,能到被盛國公押回去狂寫幾篇策問好叫她收收心的程度。
但這話雲姜愛聽,誰不喜歡被漂亮可愛的女孩子全身心地誇誇?
雲姜看她說的高興,也跟著補充:「那我不光是解元,我縣試,府試,院試也都是頭名。」
陸沅看她的目光頓時就像是在看廟裡供著的文曲星,說道:「那你豈不是霖朝第一位六元及第?」
很敢想,很會說。
該說不說,這張嘴不愧是能以十七歲年齡在建安城占有一席之地,能說會道,句句話直往人心窩上踹。
心性穩重如雲姜都差點給她夸到飄起來,心中好笑。
於是她一手握拳,敲擊另一手掌心,鬥志昂揚道:「既然沅沅對我那麼有信心,我決不能讓你失望,我這就回去埋頭苦讀,勢要考個狀元來再來見你!爭做那六元及第的學子。」
「......」陸沅一呆,烏溜溜的眼睛有閃過空茫。
埋頭苦讀,勢不拿下六元及第之名不出門?
那豈不是直到明年三月都見不著人,現在才十月初,那也太久了吧?
陸沅莫名糾結,不太樂意了:「那不是六個月都不出門?」
雲姜忍笑腸子打結,面上卻是反問道:「這不是說你的嗎?你不為我鼓勁嗎?」
陸沅:「啊?」
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
陸沅理了理思緒,好懸給忽悠進去:「這讀書也得講究勞逸結合吧?只是埋頭苦讀容易死腦筋,鑽牛角尖的。總不如偶爾行走民間的學子博聞多識...對吧?」
已經拿下小三元的雲姜擺出不恥下問的誠懇面孔:「真的嗎?」
陸沅騎虎難下,不管是還是不是,都得點頭:「真的!」
能拿下鄉試解元的去問經商的如何更好的讀書去科舉,真是一個敢說,一個敢聽。
看情況還挺談得來的,實在和諧。
雲亦巧好笑地看著兩道往窗邊一站都自成畫卷的身影,要是在上元燈節上,她非給畫在燈籠上掛屋檐下做裝飾。
這才子佳人的剪影也是能跟神仙花卉之類的花樣一較高下。
身後的侍女是知寧,她奇怪地問道:「小姐怎麼不出門,在看怎麼呢?」
這一句問驚動了遠處窗邊的兩人,雙雙回頭,笑意猶存,一副意猶未盡被人打擾的樣子。
李環一看兩人明顯相處融洽,開始撒小紅花的氛圍就瞬間戴上痛苦面具。
心想自己千防萬防,還是給勾搭上了。
好你個心機深沉的雲大少,把妹妹放在這吸引我的注意力,自己就去勾搭陸沅,真是枉為讀書人!
雲姜先跟雲亦巧說話:「巧巧挑完了,挑中了幾個樣式?」
「我就挑了兩款,一個是我自己挑的,另一個是陸姑娘推薦的,」雲亦巧跟獻寶一樣托到雲姜眼前,雙眼亮晶晶的:「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