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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輪高懸,皎皎清輝落在不甚寬大的庭院中。
人在地上走著,披著月光,還能聞見下午太監們翻土後留下的泥土氣息。
「這裡確實很清靜。如果你喜歡這裡,不若在庭中多種幾棵桃花樹,春日賞景,花落吃果。」
雲姜的聲音說著眼前的規劃,她還說:「至於冬日就不來了,這邊太冷,要留在暖閣里取暖,出門賞梅要穿的厚厚才不至於冷著。」
陸沅則說:「觀賞桃花樹與果桃樹不一樣吧?這種桃樹結出來的果子也不好吃,又小又澀。」
雲姜改口道:「那就自己帶桃子過來,看著桃花吃。」
陸沅無言,想不通雲姜對著桃樹吃桃子究竟有什麼執念。
伸手一指,指著翻好的花圃,雲姜說:「這裡種牡丹,聽惠素說我娘喜歡牡丹花,最喜歡崑山夜光的皎潔如雪,月下生光。」
上面還是光禿禿的,混雜著幾片枯敗的葉子,倒還挺適合種花的。
本來按照規格圖,這裡就是用來種花的,等長成之後就會圍成一條花道,兩邊延綿成小型花海。
一字一句,都是將自己的灰色過往裝點成燦爛春景,呈現出繽紛多彩的顏色。
寧願深埋心中,成為永遠的灰黑色,不如將它變成喜歡的樣子,與記憶中的模樣相比面目全非。
陸沅追著雲姜的影子走,歪頭就能看見精緻優越的側臉。
但是說實在的,要是當年雲姜不長得那麼好看,她還不一定會把那濕漉漉的小人領回自己房裡擦乾淨。
那時候她都自身難保,王太后還希望她能嫁給她的乾元侄女,把整個陸家也拉上賊船。
後來她願意寫信去說服父兄支持雲姜,其實三分靠臉,三分靠感情,三分靠同病相憐,剩下一分靠正義欲作祟。
雲姜說了一通,回頭就看見陸沅怔怔的目光。
她笑道:「你覺得如何?喜不喜歡?」
陸沅眨眨眼,眼底落滿月光:「我覺得很好,我也很喜歡。」
*、
房內的燭火被宮人吹熄了幾盞,周圍安靜了下來。
躺倒在床上的時候,陸沅還奇怪有哪裡不對,捏著被子看向不甚寬大的床。
「見過陛下。」
「都下去吧。」
忽然屏風外傳來幾句輕聲問安,腳步聲漸近,只覺床邊一沉,穿著寢衣的另一個人坐了上來。
她身上還帶著剛沐浴完的濕漉漉水汽,垂在腰間的青絲尾部濡濕,還飄著淨髮後的淡香。
都穿成這樣了,總不可能是洗完澡就回自己的鳳翔宮。
說實在的,陸沅還真挺緊張的。
定情八年,成親三載,從未同床共枕過,應該哪什麼樣的心情去對待?
成婚之時還有女官指導一二,只是當時鬧得實在不歡愉,雙方不歡而散。
至於講解承寵的書籍和要點,當夜就被陸沅燒光泄憤,一個字都沒記住。
難不成...
看向那挺直背影的雙眼微眯,抿直了粉潤的雙唇,她也說不清那股騷動究竟是哪種意思。
她打算現在就對我這樣又那樣,喊都不肯停,最後侍兒扶起嬌無力,只能床上睡一天?
猛地起身,雙眼看著身邊的人,動作大到把雲姜都嚇一跳。
「怎麼了?」雲姜往床邊圍欄看去:「是蚊蟲沒祛除乾淨?」
回頭,雲姜對門外說:「惠素,熏點艾...」
「不用,沒有蟲子嚇到我。」陸沅伸手握住她的手,露在被子外的臉頰紅撲撲的。
門外傳來惠素的聲音:「陛下?」
雲姜定定看了她水潤雙眸幾眼,頭也不回道:「無事,你且退下。」
「是。」惠素離開。
「陛下真的不打算回鳳翔宮?」陸沅說,握著的手力道慢慢收緊。
「太遠了,不回去。」雲姜連兩條腿都放上床:「分我一半被子,要是著涼了就沒法上朝了。」
陸沅剛想說柜子里還有另一床被子,想了想還是沒說,默默讓了一半位置出來。
或許...應該...可能會弄髒,怎麼著都得留個乾淨的備用。
幔帳垂下,形成不大的私密空間,僅能通過屏風外的燭火隱約看見對方的面容。
雲姜把腿伸進被窩裡,跟裡面的另一雙腿短暫相觸,觸感滑膩。
從未與人同床共枕的陸沅不習慣地往旁邊縮去,縮到一半就不動了。
安靜了好一會,借著調整姿勢的幌子,假裝不在意地靠了回去。
雲姜察覺到對方的小動作,唇角勾起細微弧度,識趣地不出聲。
並肩而躺,就這樣躺在里對方近在咫尺的距離,不用燈火照明就能看清五官的距離。
剛剛還不覺得,幔帳垂下來後那股新雪覆木的乾元信素在裡面霸道蔓延,肆無忌憚如過無人之境。
或許雲姜本人並沒有那種意思,甚至在故意收斂,但是本就敏感的坤澤嗅覺在特定時期會變得更為靈敏。
好像兩人的情潮期都是相隔不久的,僅一天而已,唯有永久標記之後才會日期同步。
再加上兩人本就是契合度很高的一對乾元坤澤,總是在不經意時間互相吸引。
情意這種事情哪能輕易控制住,便和這希望得到撫慰的信素一般,悄然外泄,向想傾訴情愫的人暗暗勾搭。
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