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頁
九月末的天,依然酷暑難耐。陽光熾烈地炙烤著地表,讓易出汗體質的人汗如雨下。
這一點小豆芽是隨了她洋芋媽媽的,登山的路程不算太長,走走停停約莫一刻鐘多,兩人就合用完一包紙巾了。
登上山門時,竇乾看起來沒怎麼流汗,只在額間和鬢角沁出一些細汗,不過從她沉重的呼吸也可判斷,她的體力消耗很大。
“還好吧?”歐陽喻上前關切道,“你這腿也才剛好沒多久,是我考慮不周了。天塹寺什麼時候不能來,早知道應該等天涼一點。”
竇乾微仰脖頸,一雙杏眼裡醞釀著不容置喙的堅定:“復健不能等。說不準天涼了,我們的熱情也消退了。”
歐陽喻啞然失笑,只聽說過打鐵要趁熱,復健也要趁熱嗎?
這感情復健怎麼被一板一眼的人執行起來,顯得如此嚴格自律。
歐陽喻其實很想說,咱要是這麼容易擱淺冷卻,也不會相隔五年又勾纏在一塊兒了。大道兩邊,不願同行的人有的是辦法避開對方。
但直到最後,歐陽喻也什麼都沒說。
她們走過相較幾年前已經翻新重鋪過的石子路,山中蒙了層薄薄的綠意,夏季灼熱的風偏愛往犄角縫隙處鑽,寺塔檐角銅鈴輕響,繚繞了一圈古樸悠然。
此時對於拜寺的遊客而言時間剛好,寺中人影流動,日頭越攀越高,襯著高塔東邊檐角一寸一寸露出來。
歐陽喻左顧右盼之下,只覺得一切熟悉而又陌生,她有感而發:“不知道當初售賣香囊之類小玩意兒的攤子還在不在。”
“喏,不是在那兒麼。”竇乾遙遙一指,確有一處支在樹蔭下的攤位前人頭攢動,“只是老闆好像換人了。”
小崽兒一聲不吭走了挺久,歐陽喻看出她其實有些累了,便彎腰將她抱了起來。
她朝不遠處的佛具攤努努嘴:“走吧,我們過去看看。”
“這位香客,你眼光好的喲。這兩串檀香木和雞翅木的佛珠都很適合你。”
“美女,送給母親是不是?那這尊地藏王菩薩的佛像你要不要看看?”
攤主換了個三十來歲的婦女,膚色黝黑,笑顏爽朗,嘴巴很厲害,仿佛能一心多用,微胖的身體在那方寸之地滴溜溜地轉,把攤位上每個詢價的客人都照顧得妥妥貼貼。
竇乾和歐陽喻這趟旅程算是溫故知新,這“故”自然指的是她們曾在這裡為對方買到的香囊。
舊款的香囊仍然在售,但竇乾略一思索還是還是給歐陽喻挑選了一隻新繡樣的香囊。
她們之間的一切理應重新開始。
歐陽喻顯然對這層寓意心領神會,故而回以對方一隻也是新繡的顏色和圖樣不同的香囊。
竇乾特意當著歐陽喻的面將香囊的束口解開:“裡面只有乾花。”
這是擔心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麼?
歐陽喻眼珠一骨溜,找到了其中的Bug:“我想你上次也不是一開始就把追蹤器藏進香囊的吧。”
這個先後問題很重要,如果當年竇乾是先買了追蹤器,為了能有一件盛放它又方便隨身攜帶的容器,才提出要買香囊。
那麼,這個女人未免也太處心積慮了一點。
幸而竇乾想也不想直接否認了:“當然不是。算了,如果你擔心的話,那我就收回吧。”
“不成不成,不送給我,你還想留著送給誰。”歐陽喻欲搶回香囊,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怎麼的,巴掌太大,順勢也將竇乾握著香囊的手一把裹住。
氣氛一時微妙起來。
竇乾稍稍斂眉,沒有掙開。
歐陽喻也就厚臉皮地繼續隔著竇乾的手捉住香囊,像層層相扣的套娃似的。
當然,她們互贈過禮物後,也沒忘記小豆芽。
小孩子不方便帶香囊上學,但買根紅繩系在手腕上還是不錯的想法。
結果聽攤主報菜名式的一溜介紹:“事業藍繩,幸運白繩,辟邪黑繩,健康紅繩,姻緣黃繩,愛情粉繩,財源金繩,智慧紫繩,安定綠繩。兩位看看要哪個顏色?”
歐陽喻被繞得頭都暈了,既然都是好兆頭,何不齊來?
竇乾卻不以為然:“這麼多顏色編在一塊兒又粗又丑。而且老話說‘心誠則靈’,你一次性貪心許這麼多願,哪路神仙都懶得搭理你。”
因為圖省事而被吐槽了的歐陽喻只好低頭詢問小豆芽的意見。
“我喜歡金色的。”小豆芽很有主見道。
歐陽喻一聽樂了:“看來我家閨女是個小財迷呀。”
“有什麼不好。”竇乾晃了晃兩人牽在一起的手臂,“快去結帳吧。”
歐陽喻笑呵呵地應下了。
……
買完香囊算是了卻一樁大事,歐陽喻又想起來老爹的囑咐。
也不能說是迷信吧,人總要存在一些敬畏之心。老歐念叨過好幾次,竇乾在醫院工作,佩戴平安符不需要多,但一定得是開過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