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頁
於是她們帝臣二人心照不宣,聯手開始革新。
難道士族便會坐以待斃嗎?他們私下裡熱絡聯繫了數次,最終定下三策。
第一策,以利誘之。
衛初宴不過一介寒門,窮人一旦顯貴,或許會為浮華權勢昏頭,於是每一日都有人提著重禮上門,想要遊說衛初宴,衛初宴從一開始的不明就裡到後面的心知肚明,她自然不會接受這些人的「招安」,在後面再有生客拜訪,衛初宴一律不見,無論是家中還是官署,都閉門謝客。
第二策,以色惑之。
據調查言,衛初宴年近二十,卻在十九歲出頭才娶親,不,居然是嫁人,且聽說,她那娘子生的十分貌美,可見衛初宴大概是個好色之人。於是又有許多官員來給衛初宴送美人孌童,有的是勾欄中調教出來的銷魂蝕骨之人,有的是高門大戶自己豢養的取樂玩意兒,可衛初宴依舊是一個不要,且還動了怒,命屬官打走了幾人。
聽說,她那娘子也很是氣怒,打的比衛初宴更凶,那便也許是衛初宴懼內才不敢要,於是這些官員又在想法子解決趙寂,然而不等他們動手,他們名下的產業一個接一個地出了問題,自己也因各種原因被言官上書,最後居然都被投入了詔獄,其中不乏朝廷重臣。
朝廷命官接二連三被揭露出貪腐、殺人之事,有人被舉家流放,更甚者合族問斬,一時之間,朝堂之上人人自危,倒叫衛初宴得了喘息。
一個衛初宴,掀不起這樣大的波瀾,是以士族們猜測,這些事情背後有陛下的影子,大膽猜忌之下,他們聯合得愈發緊密,然而趙璨本人還疑惑著呢,怎麼近來有這般多的案子?還正撞上她登基不久,真是莫名其妙送的功績。
外邊風聲鶴唳,然而衛初宴卻不管那些,一心撲在土地稅的完善上,她不是神人,也需集思廣益,趙璨為她撥付了些對胃口的屬官,都在幫她做事,她這邊便如火如荼,甚至很少回家,為此很是愧疚,不過趙寂雖然黏她,在大事上卻極擰的清,輕易不來喚她回家,還讓她好好做。
得妻如此,是她之幸,每每想起趙寂,衛初宴的筆跡都要溫柔一些。
她卻不知,趙寂近來可是很忙的,光是整治那些膽敢給衛初宴送美人的狗東西,就夠趙寂玩的了,自然不會經常糾纏衛初宴。
咳,真是個美麗的誤會。
第23章 母老虎,小花貓
七月,衛初宴趕在帝王所給期限的最後一天,將做好的制度遞交上去,另有法條一冊,也是出自衛初宴之手,原本她擔心自己不夠周到,遂請求陛下從尚書台調派了專司法律的官員來幫忙,然而這些官員束手束腳,不敢傾囊相授,好在衛初宴自己也熟讀歷代律書,參照前人,這一塊反而很順利。
趙璨直接召見了衛初宴,當著她的面翻閱她遞上來的那兩本厚書,前邊卻道:「孤還以為你會提前交付,如今雖然未過期限,卻也過於中規中矩了。」
衛初宴眼皮都沒眨一下,淡然道:「中規中矩,總是不會出什麼錯誤的。」
趙璨一笑:「你倒是沉穩不貪功冒進。」
衛初宴:「陛下謬讚。」
趙璨搖頭:「你是我看中的臣子,我對你的任何誇讚,都是你應得的。」
之後,御書房中便只剩下了趙璨翻書的聲音,趙璨看的漸漸入神,忘記給衛初宴賜座,衛初宴也不顯得毛躁,一直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似乎等著一個評判。不過,雖然她表現得雲淡風輕,心中卻還是有幾分擔憂的,因為一項新制度的制定,對於制定者來說,都是一次極其需要勇氣的考驗,也是一次,未知前路究竟是光明坦途還是殺人懸崖的孤注一擲。
衛初宴基於人頭稅的弊病,想了許多年,這才終於確定,當下要革新稅制,應當從土地下手,人頭稅在時,皇權與貴族豪強是同在一處的,被盤剝的是廣大農人,然而若是將人頭稅改為土地稅,坐擁大片沃土的貴族豪強便被送往皇權的對立面,他們不再擰成一股繩,且也只有這樣,才是兩隻粗壯的胳膊之間的對決,而不像從前那般,是富商吃人,豪強吃人,貴族吃人,皇帝也吃人。
是以,一旦真能使土地稅取代人頭稅,這千千萬萬的普通民眾,便能得到休養生息之機會,而富得流油的那些人雖然要被剝下一層皮,卻遠遠不到敲骨吸髓之地步,他們不至於造反,卻又被削弱了力量,而國庫能重回充盈,這是一舉三得的法子,當然,現下這只是衛初宴的推算,制度制定了,實施起來,卻是最為艱難的。
「這一新稅制的推行之路,註定要遇上許多的阻力,需知如今各地的官吏,其實多多少少都與士族有些關係,這土地稅是要吃貴族的肉,他們如何會乖乖去執行呢?衛卿,你真的覺得,寫出這兩本厚厚的條例,便高枕無憂了嗎?」
趙璨並未空有銳氣而無智慧的莽撞帝王,她對衛初宴月余的成果很滿意,研究幾日後,也批改了一些地方,之後,推行土地稅的前夕,趙璨卻對衛初宴說了這樣一番話,顯然,憂心於這稅制施行的前景。
衛初宴青竹般佇立在龍案下方,帝王之言,的確切入了如今最大的痛處,而衛初宴卻好像早已預料到了,泰然自若地向趙璨行了一禮,眼中似有異彩:「他們自然不會認真去做,甚至陽奉陰違,然而這對臣而言卻正中下懷,這是一個困局不假,然而若能扭轉一番,卻未必不是一個上好的機會,一個將新的選官制度,同新稅制一同推行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