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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鈞卻反問他:「你們覺得吾不夠公平?」
菩提淡淡的表情卻像是含著挑釁與譏諷。
公平嗎?
如果當真公平,闡教如何,截教如何,當初的西方教又如何?
菩提平靜道:「若無您擾亂天道降下的封神量劫,佛門興起如何會這般艱難?」
封神量劫本該大量闡教截教弟子隕落,修為根骨下乘者入天庭,根骨上佳者入西方,天庭得人族氣運,西方得教眾三千。
可現在卻是玄門天之驕子無一改投,佛門始終缺少核心強悍弟子。
菩提輕聲道:「如今我們不奢望尊者偏愛,但求尊者給一個遲來的公平,也這般艱難嗎?」
鴻鈞定定看著菩提許久,忽而瞭然:「祂便是如此說服你們自立佛門的?」
菩提的眼中掠過一絲難堪。
但的確,因為他們心中一直對鴻鈞有怨,所以才會在女媧提醒之後,明知天道的好處並不好拿,卻還是心甘情願一腳踏了進去。
在自立的那一刻,他們一人的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暢快。
就好像從前的壓在頭頂的大山終於被擺脫,再也無法罩下陰影。
可在面對鴻鈞時,在心魔怨恨驅使的失控過後,菩提卻仍舊無法控制地,自心底湧現出慌亂與惶恐。
「我、我們……」
鴻鈞很是好脾氣地詢問菩提,似是不解,又似是好奇:「你們想要偏愛?什麼樣才叫做偏愛?」
商音直起身,盯著鴻鈞此時的表情,眼皮直跳。
她動了動唇,很想讓菩提別挖坑往下跳。
鴻鈞什麼時候是最安全的?
是真正冷冷淡淡毫不在乎的時候,當他變得溫柔和暖時,總會有人要被算計的。
外表越是平易近人,坑起來的手段越黑。
但晚了,菩提脫口而出:「您教了一個通天鎮守東方玄門,也當給西方一把戰無不勝的兵戈!」
「戰無不勝。」鴻鈞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自從菩提進門後便一直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竟流露出一絲笑意,瞳孔幽深,「好啊,吾便應你之求,給佛門一個……鬥戰勝佛。」
……
放過面色受寵若驚,眼中一派狐疑的菩提,商音走出菩提的洞府,轉頭看了眼身側的鴻鈞。
「咳!」
商音駐足。
鴻鈞笑著轉身,側首注視著她,眸光溫柔。
商音小聲問:「……你聽到我和小袁兒的話啦?」
「沒有。」鴻鈞自然牽了商音的手,緩步往前走,「我在你面前,總不會說假話的。」
商音沒忍住吐槽:「是啊,最多就是說一半或者乾脆不吭聲而已。」
「所以你根本就是已經動了收小靈猴為徒的心思吧?剛才故意看我設計菩提,反過來設計菩提想要插足那小靈猴的教導……你又算計我!」
還以為這次能讓鴻鈞栽坑,結果沒想到掉坑裡的還是她!
區別只是這次鴻鈞在坑下面等著接她而已。
鴻鈞低低的笑音傳來,商音撓了撓鴻鈞的手心,兇巴巴道:「不回答我就把你關到小黑屋裡去。」
鴻鈞正要開口,商音搶先:「我不在的那種!」
「那可不行。」鴻鈞從善如流地低頭,竟真的開口解釋了,「阿音每次說謊時,眼睛裡都滿是心虛,實在明顯。」
正當商音回憶反思之際,鴻鈞又道:「阿音的琵琶,如今用的當真是爐火純青了。」
「嗯?」商音發出一聲疑問,然後反應過來,「你也被心魔音影響了?」
「不是,呃——」商音一時間卡殼了,不知道是該感嘆她現在竟然能挑動鴻鈞的心魔,還是先重視一下鴻鈞竟然也有心魔這種事。
「三屍回歸,我非聖人,自然有心魔。」鴻鈞面色坦然。
兩人緩步走出昏暗的山洞,眼前豁然開朗。
夜幕籠罩下,遠處的山巒起伏出深淺不一的墨色,如同一幅山水畫。
微風吹拂過湖面,迎著月光,漾開一片波光粼粼。
「吾生漫長,但不論是魔神鴻鈞,還是道祖鴻鈞,都非本我。」
鴻鈞抬眸遠望,因為面容帶著笑意,眼尾稍稍翹起,藏了一絲星光。
「紫霄宮傳道,傳的是聖人之道,是教化之道,是功德之道。」
「卻不是我鴻鈞的道。」
「道祖行平衡天地氣運之事,玄門弟子三千,卻無一人承繼鴻鈞。」
商音側目看著鴻鈞,忽然冷不丁出聲:「伊弦?」
鴻鈞彎起唇角,側頭親了親商音的唇角。
「被阿音發現了。」
伊弦是真正不被鴻鈞的理智束縛,沒有高坐紫霄宮千萬年看盡星辰因果命運的鴻鈞本我。
不馴的瘋狂,清醒著肆意,進退有度,轟轟烈烈。
天生反骨。
「我看盡命運因果,道法三千,卻始終難破鴻蒙。祂也因此自負自傲,自詡無人能奈何於祂。可鴻蒙初辟原無姓……已然存在的,便真的是無法打破的天地規則?」
「女媧雖有所改變,但手段太過溫和,不可為執劍者。」
「吾命中本再無弟子緣分,可如今我已然不在天地因果之內,又為何不能再收一徒?」
「承繼吾衣缽者,當勝於吾。」
鴻鈞的神識無限延伸至遠方,他看到一隻濕漉漉的小猴子從海里爬出來,轉頭吐出一口海水,被鹹得直抓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