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滿目山河空念遠
「兒臣心裡明白!」龍井忙道:「父王這些年,著實對母親有些個不公平。」
「何止是不公平……」太后仰頭望著掛在那雕欄畫棟之間的金絲鳥籠子,道:「身為神,便一定要做到凡人做不到的事情,本宮一直明白,可是那蜃的存在……他也應該算得上是龍子,混雜在你們這些出身高貴的幾個兄弟之間麼?那樣出身的,應該只算得上一隻怪物罷?」
我心裡一下子明白了,一直聽說正山在龍宮之中的待遇算不上好,原來是那些個龍宮之中的族群,揣摩出了龍宮女主人龍王娘娘的心意,才會那樣對待正山罷。
龍井答道:「母后這樣認為,也是無可厚非的,可是正山他,並沒有犯下了甚麼錯處……」
「他的存在,便是一個很大的錯處。」太后道:「饕餮,你從不曾失去過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東西,所以你總不能明白那種感受。」
失去最重要的東西……我忽然想起了全力復仇,性情大變的香片來,香片也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但是不知道對香片來說,最重要的是妖界之主的地位,還是那龍井的心。
龍井答道:「母后怎麼知道,兒臣未曾失去過呢?」
「母后記得,你和香片決裂的時候,眼神像是一潭最深的死水。」太后像是想起了很遙遠之前的事情來:「母后也明白,你當時也很難受。可是,母后知道,香片對你來說,不是最重要的,你更重視的,還有許多旁的東西。不像是母后,眼裡,心裡,只有你父王和你們。」
「父王和我們一直在您的身邊。」龍井答道:「我們從未離開您的身側,可是母后好像還是不大滿意。」
「身在,心不在,有什麼用?」太后蒼老的聲音聽上去十分沉重:「這不是本宮想要的。」
「就算母親毀滅了妖界,只怕事情也不會發生甚麼改變。」龍井道:「母親三思。」
「母親年紀大了,也不像以前那樣能夠再去處心積慮謀算甚麼了,這件事情,母后既然失敗,就業不想再提起了。」太后眼神是一種說不清的寂寞:「神靈的壽命是永恆的,可是不死不滅,活的也十分疲累。」
「世人都羨慕神仙好。」龍井道:「母親想開了就是了。」
「怎麼有那麼容易想開呢?」太后勉強笑了一笑:「這樣的日子,只怕太長,熬夜不想熬,卻偏偏不得不熬下去,連一個躲避的地方也沒有,那種深淵一樣的孤寂,像是觸不到底的深井,下去了,不好出來。」
「母后,是您自己要沉入井中的,您不曾瞧見,我們都可以盡心陪伴麼?」龍井答道:「也是我們的不是,不該便那樣自私,忽視了母親。」
「聽上去,這件事情,好像是本宮窮極無聊,才做出來的。」太后嘆了一口氣,道:「終究也不知何故,一腔心思都用在了這裡,可是事情結束了,像是丟了甚麼東西似的,只覺得空落落的。」
「丟掉的是沉重的東西,這是可喜可賀的事情,」龍井忙道:「母后今後能一身輕鬆,不是很好麼?」
太后卻疲倦的搖搖頭,道:「這倒是,很像你們小的時候,用盡心思,去爬那龍宮之中最高的樹,要從上面摘下了果子來,可是,費盡心思,剛剛朝著果子伸出手去,自己卻摔了一個狼狽,眼見著跟果子失之交臂,再怎麼說,慘重的代價付出了,想要的東西卻不曾得到,便是這個感覺吧。」
「可是這並不是一個果子這樣簡單的事情。」龍井答道:「母后,既然您受了挫折,這件事情,可能到此為止了?」
「就算本宮不甘心,又有什麼法子?」太后答道:「有些個事情,畢竟是冥冥之中早有註定,即使是身為神靈,也無法改變了。」說著,太后好像很疲倦一般,又坐回了那金碧輝煌的椅子上,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龍井皺著眉頭,道:「既如此,不知睚眥兄長,與花婆婆,還有太平猴魁何在?」
「他們幾個,自有他們幾個的去處,怎地倒是往問起了本宮來了?」太后半睜著眼睛望著龍井,道:「你見過他們來尋本宮麼?」
龍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母后……」
「不用你去 操心的,你就不要去操心了。」太后重新合上了眼睛,道:「這人間裡,還有一些個本宮想做的事情,本宮乏了,你去吧。」
「說了這許多,妖界之門好不容易由著那藍月關上了,這人間之事,您還想著再起紛爭?」龍井忍不住說道:「母親,那妖界,便是隨它去,又何妨?」
「這是本宮的事情,不是你的事情。」太后的一雙鳳眼睜開,端地是精光四射:「饕餮,你是本宮最為寵愛的兒子,難道也要不顧往日與母親的母子之情,要來一而再,再而三的來忤逆母親麼?」
「兒臣是覺著,回到龍宮,再也不要提起這件事情,對母后才是最好的選擇。」龍井咬牙道:「兒臣與睚眥哥哥,對這件事情,會隻字不提的,還望母后三思!」
「本宮不想跟誰爭,跟誰搶。」太后答道:「不過,本宮想做的事情,大概就一定要做到,才是一個干休。」
「母親這麼做,未免有些個不明智。」龍井道:「倘若這件事情,給父王知道,豈不是教父王的心裡,更是……」
「本宮就是想瞧瞧,你父王到了那個時候,是一個甚麼面目。」太后悠然答道:「以前的抉擇,說不清道不明,本宮只想著看看,再來一次,你父王會怎麼做。」
「這種事情,對母后來說便那樣重要麼?」龍井道:「比那三界芸芸眾生還重要?」
「你放心罷,」太后答道:「本宮有法子,只剷除了妖界,卻不讓人間遭受連累。這不是也算為著你好麼?自此以後,你再這玄陰地上,可就清淨了,隨你怎麼憊懶,便能怎麼憊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