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庭院深深多少事
想也知道,那金鳳釵定然便是那宋夫人口中說是「遺失」的那一個了。那個姑娘身下,還墊著一張染滿了血的金色皮毛,雖然在土裡埋了許久,但依舊是金光閃閃,但是那一整張的皮子上,卻不知何故給剜下來了幾個窟窿。
「這又是誰?」蘇捕頭沖個過來,道:「好哇,可不是又挖出了一個真相來麼!來啊!把這廝給本捕頭帶回去,細細審理,這金毛麂皮,也一併收起來!」
「她死啦!她埋啦!她是死人吶……她早就死了……如何是我殺得她?我冤枉,青天大老爺,我冤枉啊!」宋公子一面說這些旁人聽不懂的瘋言瘋語,一面給差人們拉走了,滿臉涕橫流。
我留心看著那具屍體,居然只覺得那女子嘴角微微一彎,好像是滿意的笑了,我慌忙揉揉眼,那個女子卻仍舊又是一動不動的模樣了。
我望向了龍井,龍井搖搖頭,道:「生死有命,因果報應。」
沒多久,這件驚世駭俗的人命案子便風風火火的傳滿了紫玉釵街的每一個角落,原來,那初雪姑娘的身體,原是一位杜小姐的屍身,那杜小姐年方二八,原是西川人士,但是因為早夭,以西川的習俗,未嫁的女兒是不能入祖墳的,便大老遠在京城尋了一塊風水寶地,風風光光的下葬了那杜小姐,誰知道,那墓穴卻給人掘開,小姐的屍身與那陪葬的珍寶全數不見了,那杜家接到了一個不知名人送去的書信,說是小姐遭難,這才半信半疑的來上墳,方才發覺墓地居然出了這種事,這才急著報了官。
而那杜小姐的墳地,正在那掩埋芳菲姑娘的左近。
我向龍井打聽,龍井說道:「這有甚麼好說的?那芳菲的魂不想走,留戀塵世,不曾趕去了二狗子家的忘川,結果,偏偏正趕上了那位杜小姐是壽終正寢,正有一個屍身,對那一心復仇的芳菲小姐來說,想必這正是天公作美,便鳩占鵲巢,搖身一變,成了初雪姑娘了。」
我忙又問道:「可是為何初雪姑娘,有那種未卜先知的本事?百獸皮,糧棧,還有那山洪,不都是她預測出來的麼!」
龍井笑道:「你難道不知道,這世上有一句話,叫做有錢能使鬼推磨?那位杜家小姐家私深厚,自然有數不清的錢財陪葬,若是有了錢財,甚麼東西是在凡間裡打聽不到的?何況,這死過一次的人,不會不事事為自己做好了打算,該砸的錢財砸到了,不會有套不出來的消息,何況,她在煙雨閣那樣出名,勢必交遊廣闊,那些愛聽她歌喉的客人之中,倘若有出身豪貴之家的管事人……」
我連連點頭道:「明白了……原來如此,有了這樣的人脈,甚麼動向也能問出來。」
龍井點點頭,道:「那個山洪來的又出奇,你大概不知道,渡口上的那個堤壩,只要損毀,山洪自然會奔涌而出。」
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雇幾個人破壞了那個堤壩,自然是再明白不過的事情了。
那尋屍的杜家來認了屍,也不敢相信世上居然當真有借屍還魂這種事情,聽聞了始末,也為芳菲姑娘唏噓一番,居然仍將芳菲姑娘埋葬在杜小姐墓邊,說是能讓杜小姐多活一陣子,也是一場緣分,無法深究的事情,不隨風而去,也沒有旁的辦法。
那宋公子雖然大表冤屈,說是鬼魂所害,可是那芳菲姑娘的事情,也給歸結到了他的頭上,蘇捕頭透了些個口風,說是那宋公子在牢獄之中,口中也總念叨著:「死了……埋了……與我無關……」已然被驚嚇的有些個痴痴傻傻的了,王府問罪,這芳菲姑娘的事情也問罪,杜小姐的事情,又給他多加了一條盜墓辱屍的罪過,數罪併罰,大概不會輕判。
當初艷羨宋公子給那初雪姑娘挑上的幾個豪客公子,這一陣子,卻風聲鶴唳,嚇得連煙雨閣也不敢來了。
又過了一些日子,有人說在街上商檢了一個瘋瘋癲癲的婆子,口裡唱著:「你有一副好嗓子啊!你唱曲勾男人啊!我偏生讓你再也出不了聲音來!哈哈哈哈……」
有人追問瘋癲婆子生的甚麼模樣,那人只是說髒污著一張面孔,也瞧不大分明,只是一張小小的瘦骨子臉面。
我卻不曾見過那個瘋婆子,而且,自打那宋家大娘子消失的無影無蹤之後,我也一次都沒有見過宋家大娘子。
關於金鳳釵,金毛麂,也許還有許多說不完的恩恩怨怨,前因後果,但是這樣的故事,只怕也沒人願意打聽,那宋家的宅子在一番稀奇古怪的傳聞之中,再沒曾賣出去,就那麼眼見著,在紫玉釵街上衰敗起來,成了一棟鬼宅似的屋子,連最調皮的孩子,也不敢去院牆下撿拾掉落在圍牆之外的柿子,因為很多人傳說,那個宅子,雖然是一個死物,卻會唱歌呢!裊裊的歌聲從陰森森的深宅里傳出來,誰不毛骨悚然?
我很久也沒有再往那恆源昌的老鋪子門口經過,那樣讓人背後發涼的故事,還是不聽的好。
天氣慢慢涼了下來,大街小巷之上,挑著擔子賣貨的貨郎也漸漸多了起來,有賣脂粉的,賣小玩意兒的,還有賣零碎布料的,敲打著撥浪鼓,走街串巷,以獨特的嗓子拉著唱腔,在秋意蕭瑟的街上喊著:「貨郎擔子……來咧……缺甚麼……買來……」
有的貨郎憑著一副白皙可人的俏模樣,頗受閨閣婦女的歡迎,就算生的普通,貨郎們似乎也天生有一個能言善道的好舌頭,深閨寂寞的女子,趁著賣個雜物的功夫,能交談上幾句話,似乎也能成為一個新奇的樂子。而且本來女子便好些小玩意兒,是以女子越多的地方,那貨郎們也便來的越勤。
這貨郎的聲音一響,倒如同那散發著涼涼香氣的玉簪花一樣,預示著秋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