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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眼瞎啊,她一直板著臉,哪裡有過微笑?”大喬非常直白地反對。子石也很困惑:“難道這就是肉笑皮不笑?”我只能慨嘆這兩個蠢貨的無知,告訴他們有一些東西“只有相愛的人才能體會”。後來凌一堯說,那大半年裡我們是在用意念戀愛,沒有一句對白。
為了迎接素質教育檢查團的視察,學校舉辦一次聲勢浩大的秋季運動會,還從體校借了一幫外援來捧場。那三天裡,全校處於停課狀態,對我而言這就是另一個形式的放假而已。而我發現自己有半套黃岡密卷的作業沒寫,科代表說運動會一結束就要交作業,我不得不加班加點地抄答案。教室里只有寥寥幾人,凌一堯突然來我們班找一位學霸妹子,也是她的初中同學。我躲在高聳入雲的書堆後面,看著她們低聲說笑,雖然不知道她們在聊些什麼,可是她一笑,我也忍不住跟著齜牙咧嘴。不料,她一扭頭看見我時愣了一下,雙眼瞪得大大的,就跟喵星人準備開天眼了似的。
我趕緊低頭寫試卷,再一抬頭時她已經站在我旁邊,我一緊張,趕緊把那份標準答案往桌肚子裡塞,比被老師發現還緊張。她伸手把那份答案掏出來,說:“我還以為你在認真學習呢,原來是在抄答案。”
我說“偶爾為之……”
她又問:“你怎麼從來都不和我說話的?”
我說:“我怕寫檢討。”
她的小臉漲得通紅,辯解道:“那個真不是我弄的!我把那信夾在英語課本里,被曹老師翻到的!”
我說:“你知道姚千歲說了什麼不?他說我是‘害群之馬’,自己不學好還去騷擾人家品學兼優的女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都這樣說了,我怎麼敢再和你說話?”
她皺起眉頭,將信將疑地說:“姚主任是想用激將法吧?”
我哼笑一聲,說:“如果我以後有出息,這就是激將法,如果我沒有出息,這就是他的神機妙算,老狐狸從來不會吃虧的。不過他也沒有說錯,我的確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可能再過多少年,我還是他手裡的反面教材。”
“你後悔了?”她低聲問道。
我說:“不知道……”
運動會之後沒多久,凌一堯偷偷塞給我一張字條,她說:“如果你能夠考到本科,高考結束以後咱們就假裝在一起,氣死姚千歲!”
子石和大喬很快發現我的不正常,因為我很少搭理他們倆,整天埋在教室里學習,有點“不合群”了。他們倆試圖拯救我於水火之中,但研究許久都未果,直到看見我與凌一堯在教學樓走廊里相視一笑,他們才若有所悟。
於是,我被驅逐出三大奇葩的隊列。其實沒有了我,他們倆照樣可以玩得很嗨,譬如用煤渣塊狙擊操場上接吻的小情侶。整個高三,我們都保守著這個秘密,兩人即便在校園裡迎面走過,也從來不打一聲招呼。但我看見她淺淺的笑意,我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激動,雙拳握得指甲嵌入掌心。偶爾旁邊沒人的時候,我會自言自語地把她的姓名說出來,然後像一隻瘋猴子似的狂奔亂跳,那真是一件快樂到極點的事情。凌一堯,我喜歡你呀!喜歡得恨不得在教學樓里裸奔,恨不得在操場上打滾,恨不得衝進校長辦公室尖叫!那一年的高考,全省數學平均分68分,我只考了38分,總分離本科線還差9分!填報志願那天,我和凌一堯在美術考生畫室旁邊的天台上聊天,我非常沮喪地告訴她,我沒能達到本科線,她不用兌現當初的約定了,但凌一堯抿著嘴巴搖頭,笑盈盈的樣子。她說:“只要你努力過就行了呀。”我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她再對我眨巴眼睛,我這時候才猛然頓悟,開心得手舞足蹈起來,而她甩著小手直打我,叫我“不要發癲”。這是她的一個口頭禪,每當我或者她的朋友開心得失態,她就會很溫和地笑著,在後面提醒“哎呀,不要發癲啦!”對我而言,這個分數隻適合報大專,而具體哪個學校哪個專業都是無所謂,當前要務是離凌一堯近一些,於是我和她一起去了六朝古都。我們的學校不在同一個區,但坐車也就半個小時路程,平時見面還不是難事。大一的課程比較少,凌一堯突然提出來要去勤工儉學,我問她準備干點什麼,她提出來的想法毫無創意,什麼飯店接待,發傳單,賣電話卡。
我問她“你知道我爺爺幹嘛的麼?”她搖頭說不知道。我說國慶節回家,我把他的傳家寶帶來,到時候你就看著吧,我小學就做他的學徒了。國慶節之後,我們在大學城擺起爆米花的小攤位,搖啊搖,搖啊搖,砰!那天爆米花很好賣,特別是凌一堯心驚膽戰地搖著那個搖把,就有許多人過來圍觀,畢竟女孩子做這個太新鮮了。不過第二天傍晚就有人把我們趕走了,因為附近停了車子,一聲炸響之後就有警報器鬼叫,涉嫌擾民。
儘管如此,我們還是很開心,晚上去看半價電影,櫃檯問我們要不要爆米花,我和凌一堯傻呵呵地笑。
她曾經說:“如果哪天我們想要分開了,就想一想曾經一起在街頭賣爆米花的日子。”
現在我正在想,你呢?
大學那幾年,我們與大多數校園情侶一樣,試著一起打工卻總是沒有頭緒,吃喝玩樂又沒有太多錢,經常出去玩半天都花不了五十塊錢,照樣窮開心。到了期末,作為一個學霸,她完全閉門不出,專心複習,而我一個學渣只要做完小抄就可以安安心心地玩遊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