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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你做這個夢的時候,顧盼盼……死了嗎?
米嘉:沒有。
作家:那就更詭異了……
米嘉:好了,不說這件事了。你現在在哪兒?
作家:公司。
米嘉:怎麼還沒回家?
作家:我在查閱有關狂犬病的信息。剛才,我在Google上搜索“狂犬病”三個字,嚇了一跳,出來3240000個網頁,看得我骨頭都冷。
米嘉:我剛看到報紙,昨天傳染病醫院出事了,有個狂犬病患者見人就咬,醫護人員都跑光了。
作家:當時我就在現場!
米嘉:你沒事吧?
作家:我趕到的時候,那個患者已經被控制住了。
米嘉:這種病太嚇人了!我覺得,你應該創作一部這種題材的恐怖小說,馬上在午夜節目推出來。
作家:我正準備動筆!
米嘉:有構思了嗎?越快越好。
作家: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想。
米嘉:什麼猜想?
作家:也許顧盼盼是遭遇了一個吸血鬼……
米嘉:吸血鬼?
作家:我剛才看到一篇文章,上面說,科學家研究過,所謂吸血鬼,不過是一種誤解和訛傳,原形其實就是狂犬病患者和卟啉症患者……
米嘉:卟啉症是什麼?我只對狂犬病了解一點。
作家:我複製網頁上的一些描述,貼給你——
狂犬病患者力大驚人,性慾異常旺盛,畏光,怕水,面部痙攣,瘋狂咬人,這些特徵都和吸血鬼十分相似。還有,被吸血鬼吸了血的人,也可能成為吸血鬼,再去吸別人的血;被狂犬病患者咬的人,也一定會變成狂犬病患者,再去咬其他人……
嚴重的卟啉症患者,特徵更像吸血鬼。第一,嗜飲鮮血;第二,不能見光,只能生活在黑暗的世界裡;第三,貧血,面容器官腐蝕;第四,由於毒素腐蝕嘴唇和牙齦,露出狼一樣尖利的牙齒;第五,經常出現種種怪異的舉止……”
米嘉:天!
作家:因此,顧盼盼很可能不是被你雇的那個殺手害死的,她是遭遇了一個狂犬病患者……
就在這時,作家掉線了。
作家接下來的半句話應該是:或者是一個卟啉症患者。
可是,兩個人的對話突然中斷了,白晃晃的MSN對話框裡,只留下了前半句:她是遭遇了一個狂犬病患者……
一:錯誤的人(1)
連載:門作者:周德東出版社:花山文藝出版社
賓館。
女孩甲坐在床上看電視。
女孩乙在洗澡。洗完之後,她突然驚叫著跑出來:“見鬼了!我照鏡子,鏡子裡沒有人!”
甲不信,說:“一定是裡面的霧氣太大了。我去看看。”
說完,她大大咧咧地走進了衛生間。過了一會兒,她在裡面說:“你怎麼說這鏡子照不出人呢?你進來看,它不是把我照出來了嗎?”
乙走進去,愣住了——衛生間裡空空如也,根本不見甲的影子!猛地轉過頭,卻看見她正在鏡子裡朝她笑。
太陽掉了。
白天是城市的上半身,黑夜是城市的下半身。
在一望無際的黑暗中,西京呈現出一望無際的斑斕。
黑暗包裹著斑斕,斑斕藏匿著黑暗。
隨便指出一個角落,那裡就可能藏著故事,或有頭有尾的,或無頭無尾的,或有尾無頭的,或有頭無尾的。
很少的人,在幸運的地點,幸運的時間,遇到了一個幸運的人,一夜飛黃騰達。
眾多的人,在錯誤的地點,錯誤的時間,遇到了一個錯誤的人,從此交上厄運。
顧盼盼就屬於後者。
這天晚上,她本來打算坐兩站公交車,到一家美容院去,雷射除痣。
她的脖子上有一顆黃豆大的痣。算卦的曾經說過,這顆痣很不吉利。她並不太相信,只是覺得它難看。前不久,她到那家美容院諮詢,人家告訴她,費用需要幾百元。那段日子,她手頭有些緊張,就放棄了。
今天,家裡寄來了一筆錢,她高興極了,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顆痣除掉。
人人都愛美,尤其是正在戀愛的女孩。
顧盼盼戀愛了。
她的男朋友撒爾幸也在西京大學讀書,比她高一級,兩個人是在學校內部網站上認識的,一見傾心,墜入愛河。不過,顧盼盼在他面前,從來都穿著高領衫。
顧盼盼暗暗憧憬,這一周,她不見他,等皮膚恢復之後,她要穿上低領衫,配上那條一直沒機會戴的瑪瑙項鍊,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給他一個驚喜。
她來自江蘇北部一個小城,性格也像小城一樣文靜。這天晚上,她卻蹦蹦跳跳,邊走邊唱,像一隻歡快的小鳥。正像作家講的那個恐怖故事一樣,離開之前,她向每一個人告別、再見……
寢室的一個姐姐說:“大家有沒有感覺到,咱家小蕊從來沒有這麼興奮過!今天是三八婦女節,估計,今夜她要跟她的帥哥私奔了!”——小蕊是顧盼盼的辱名。
顧盼盼沖她做了個鬼臉,輕盈地跑了出去。
在樓道里,顧盼盼碰到一個自習回來的女生,她和她是老鄉,顧盼盼遠遠地說:“我要外出了,再見啊!”
那個老鄉問:“一個人出去呀?”
她笑了笑,說:“你要陪我嗎?嘻嘻,今天不行。拜拜拜拜。”
她不想讓同學們知道自己除痣這件事,反正美容院很近,她決定一個人去,神不知鬼不覺就把事情辦了。
她下了樓,在甬道上又遇見一個認識的男生,他戴著大眼鏡,比顧盼盼還內向。平時,兩個人見了,肯定是低著頭擦肩而過。今天不一樣,顧盼盼熱情洋溢地朝他擺了擺手,說:“嗨,再見啊!”
弄得那個男生愣愣的。
如果顧盼盼不和寢室的姐妹們告別;如果她在樓道里,甬道上,和那個女生或者那個男生,多說幾句話;如果,她走的不是學校北門而是南門……都不會在錯誤的時間,達到那個錯誤的地點,遇到那個錯誤的人。
她出了北門,正準備去附近的公共汽車站,卻看到一個女生站在路邊打車。
這個女生和顧盼盼不在同一個班,也不在同一個系。不過,剛入學的時候,兩個人就相識了,而且成了好朋友,因為她們都是從江蘇北部來的,而且同名同姓。
為了便於敘述,我們稱呼這個準備去除痣的顧盼盼辱名:小蕊。
前幾天,小蕊和顧盼盼手挽手逛街時,每人買了一件紅T恤一條綠色牛仔褲。不過,今天顧盼盼沒有穿。
今天,顧盼盼打扮得非常鮮艷:一條雪紡裙,紅綠色調印花,下面超短,上面超低。黑絲襪。淺紫眼影,橙色唇彩。隔幾米,她的香水味就衝進鼻孔來。
小蕊走上前,拍了拍顧盼盼的肩,喜眉笑眼地問:“盼盼,你要去哪兒?”
顧盼盼回過頭來,看見是小蕊,笑了:“我出去見一個朋友。你去哪兒?”
“不告訴你,這是秘密!親愛的,我走了!”說完,小蕊就蹦蹦跳跳地走開了。
顧盼盼望著小蕊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什麼,於是快步跑上去,拉住了她。
“小蕊,你跟我一起去吧。”
小蕊沒想到顧盼盼會追上來,連忙說:“我還有事呢。”
“我帶你去見幾個朋友,都是畫畫的藝術家,你會大開眼界。”
小蕊沒有注意到,顧盼盼前面說是見“一個朋友”,現在卻改成了“幾個朋友”。
“不行,我真有事!”
“什麼事這麼重要呀?”
“我……”小蕊猶豫了一下,終於說出來:“我要去美容院,除掉脖子上這顆痣。”
“哈,我以為多大的事呢!明天我陪你去美容院,今天,你跟我一起玩去。”說著,顧盼盼已經熱乎乎地挽起了小蕊的胳膊,她幾乎無法掙脫。
“你怎麼這麼霸道啊。”
“好妹妹,誰讓你跟我叫一個名呢。”
就這樣,顧盼盼硬是改變了小蕊的原計劃,把她帶走了。
坐進計程車之後,顧盼盼“嘭”地把門關上了。
兩個女生坐在計程車的后座上,形象大不一樣——小蕊只穿著一條牛仔褲,一件紅色T恤衫,一看就是個普通大學生;而顧盼盼看上去卻像一個早熟的交際花……
這世上的門無處不在,仔細想想,我們走進任何一扇門,都可能產生不同的結果。
門,有善有惡,還有很多門是中性的,本身不具備善惡的品性,比如這扇計程車的門。不過,它可能把我們帶進厄運,也可能把我們帶進幸運。
顧盼盼千里迢迢考到西京大學,十分不容易。
她家住在江蘇北部一個叫向陽的小村里,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她算是一個要強的女孩,同齡的孩子紛紛輟學打工,只有她堅持到最後,成了全村唯一一個考上大學的孩子。
火車站是一個城市的大門。
顧盼盼跨進西京的大門時,內心十分激動,暗暗發誓,一定要在這裡紮下根,闖出一個新天地。
可是,沉重的經濟壓力,很快讓她變得消沉。想讀完大學,她必須自己供自己。
那些日子,她經常到學校附近的一家網吧去,尋找打工機會。
很快,她認識了一個神秘招聘者,從此被帶進了一扇齷齪之門……
第一次交易,清凌凌的她清凌凌地哭了。
買主是個挺和氣的中年男人,完事後,還要請她去吃飯。她拒絕了,匆匆走掉了。在路上,她一邊用濕紙巾擦嘴一邊流淚……
做上這一行之後,她給父母寫了一封信,說她找到了一份兼職工作,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不讓家裡再寄一分錢來——她知道,家裡沒有錢。
她弟弟由輝比她小1歲,早早不念書了,賴在家裡不肯出去打工,還經常惹是生非。
為了讓父母省心,為了讓弟弟走上正路,她把他弄到了西京。
實際上,由輝生下來就過繼給了姑姑家當兒子,改姓趙。兩家親戚都在同一個村子裡,由輝經常回生身父母家來。
顧盼盼特別愛這個弟弟,在她心裡,他永遠都是自己的親弟弟。
也許由於由輝太頑劣,姑姑並不喜歡他。由輝也有自知之明,回家次數越來越少,卻整天跟生身父母要錢,然後泡在集鎮的網吧里,拽都拽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