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閱讀上一章

第11頁

    “哪裡不一樣?”

    “只要聽過它的人,就不再正常了……”

    “哈,那你呢?”

    “我?如果你不認為我不是不正常的人,那麼就證明,你肯定不是不正常的人。”

    這句話像亂麻一樣繞來繞去,作家還沒有理清楚,已經想不起伏食說的是什麼了。

    他說:“你講吧。”

    伏食說:“我再開一瓶香檳。”

    他轉頭看了看那個空瓶子,問:

    “香檳里含酒精吧?”

    “15度。”

    “我還以為香檳是汽水呢。”

    “你不會喝香檳都醉吧?”

    “感覺很暈。”

    “那你休息一會兒?”

    “一會兒我就回去。”

    “開車?”

    “開車。”

    “不行不行!”

    “那我在沙發上休息一會兒吧。”

    “好的。”

    作家從沒有午睡的習慣,擋著眼罩都睡不著。現在,他卻撐不住了。伏食到臥室給他拿毛毯的時候,他已經在沙發上躺下來,昏昏沉沉要睡著了。

    伏食似乎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高高的。他的聲音似乎來自一個遙遠的世界:

    “老師……”

    “嗯……”

    “我給你講故事吧……”

    “嗯……”

    “這個故事不一樣。只要聽過它的人,就不再正常了……”

    “嗯……”

    “如果你不認為我不是不正常的人,那麼就證明,你肯定不是不正常的人……”

    “嗯……”

    ——下午三點多鐘,他才醒過來。

    伏食聽見了動靜,從一個房間裡走出來。

    “老師,你睡好了嗎?”

    “不勝酒力,不好意思。”

    “你應該睡在床上。”

    “沒事兒,睡得挺香,還做夢了。”

    “你做的夢肯定是恐怖故事。”

    “我夢見我恍恍惚惚走進了一扇門,上面有個紅十字。裡面坐著一個中年護士,面無表情,正等著給我打針……”

    “男護士?”

    “男護士。你怎麼知道?”

    “猜的。”

    “這個男護士穿著一件藍色上衣,怪模怪樣的。其實,他不是給我打針,而是給我輸血。那個針管又粗又大,像是獸醫用的。你知道血是從哪裡來的?”

    “從他自己的……舌頭上?”

    “你猜得真准!他伸出舌頭,把粗粗的針頭刺進去,抽出一管黑紅黑紅的血,顫巍巍地端在手中,走到我背後,扎在我的肩膀上……”說著,作家伸手揉了揉:“現在還感覺有點疼呢。”

    伏食在沙發上摸起了一個東西,說:“是它扎了你。”

    作家一看,竟是那個香檳的鐵絲保險罩,不知道怎麼掉到了沙發上,正好壓在他肩膀下面。

    “哈哈,我說我怎麼做了這麼一個怪夢!”

    “老師,你再坐一會兒,我泡點茶去。”

    “我得回去了,還要趕個稿子。”

    “噢,那就不耽誤你了。”

    “謝謝你的香檳。”

    “謝謝你光臨。”

    回家的路上,作家一邊駕車一邊打開了收音機。裡面正在播講他的恐怖故事。

    聽著聽著,他想起了什麼,就掏出電話,撥通了伏食:

    “對了,那個最恐怖的故事,你還沒講呢。”

    “我已經講了啊。”

    “什麼時候?”

    “你躺在沙發上,我坐在你旁邊——忘了?”

    “我睡著了!”

    “可是,你睜著眼睛啊。”

    “我睡覺時,眼睛總是半睜半閉的。你再講一遍吧。”

    “我說,有個人走進了一家醫院——這句話你還記得嗎?”

    “不記得了。”

    “噢,看來,你確實沒聽到……”

    “接下來呢?”

    “其實,這個故事跟你做的夢一樣,也是一個護士給一個人輸血——要不然,我怎麼能知道,你夢見的護士是男的,而且猜到了他是從舌頭上抽的血呢。”

    “我明白了,你的聲音灌進了我的耳朵,於是,我就迷迷糊糊做了這個夢。”

    “唉,早知道你酒精過敏,我請你喝咖啡好了……”

    “哪天我請你吧,星巴克。”

    掛斷電話之後,作家的表情有些怔忡。

    有個老太太在橫穿馬路,步履蹣跚。

    作家的桑塔納像一條不會拐彎的瘋狗,直直地撞了上去。

    他猛地回過神來,一腳剎車踩到了底——“吱”一聲怪叫,桑塔納在離老太太幾寸遠的地方停了車。

    老太太的耳朵似乎聽不見,頭都沒轉過來,慢騰騰地走了過去。

    十三:又一種猜測(1)

    連載:門作者:周德東出版社:花山文藝出版社

    你肯定也遇見過這樣的事:

    看到一個地方,或者一個場面,或者一個人,總覺得十分熟悉,卻怎麼都想不起,這個似曾相識的記憶,來自哪個神秘時空……

    夢的奧秘也許是這樣的:

    我們在現實中將遇到的事情,都會提前在大腦中呈現出來。只不過,間隔時間太長,我們無法把夢中的情狀和後來發生的情狀一一對應起來,只以為夢到的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場景或面孔。

    是的,伏食回來了。

    米嘉的心情陡然複雜起來。

    得知伏食被卷進了這起兇殺案,她的心中生出一種僥倖:

    也許顧盼盼真是伏食殺死的,那樣的話,她就卸下了一樁命案。或者,不是伏食乾的,可是他洗不清自己,只能做替罪羊。

    現在,既然伏食回來了,米嘉的面前就少了一道屏障,警方一定要繼續追查下去……

    儘管和這個古怪的男人同床共枕,米嘉的內心有點怯,可是,讓她下決心趕走他,還真有點捨不得。

    像她這個年齡的女人,奔波,賺錢,為了什麼?吃什麼都不覺得是美味,穿什麼都沒有人看了。丈夫和孩子在國外,事業比她大一百倍,在他們眼裡,她賺的錢只是零頭……

    伏食給她帶來前所未有的快感。

    另外,假如伏食不在身邊,她又要被恐懼籠罩。每次回想深更半夜那似人似狼的慘叫聲,她就全身發冷。

    她瞧不起作家的怯懦和瑣碎。在她眼裡,他不過是空虛的一塊補丁,根本不能全盤依靠——當伏食的聲音在黑暗中突現的時候,他竟然一下尖叫出來,那聲音跟女人一樣。

    當時,米嘉也嚇了一跳,不過她很快就鎮定下來。

    四周一直無聲無息,伏食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呢?他從哪裡開始聽到了米嘉和作家的談話?

    米嘉伸手撳亮落地燈,看到伏食穿一件白色老頭衫,一條黑色燈籠褲,平靜地站在作家身後,朝她微微地笑著。

    她特意瞅了瞅他的腳,穿的是一雙圓口千層底布鞋,看上去很柔軟。

    作家站起來,看了看伏食,又看了看她,有些手足無措。

    她看出了他的意思,說:“這麼晚了,你不用回去,我家有很多床。”

    “噢……”作家含糊地吐出了一個字。

    米嘉站起身,帶著他走到一面鏡子前,那是一個門,她輕輕推開,說:“好了,你先去睡吧。”

    作家就乖乖地進去了。

    安頓好了作家,米嘉回到客廳,坐下說:“今天公安局來人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事。”

    “那天晚上,你去玄卦村幹什麼?”

    “她約我。”

    “那個叫顧盼盼的女孩?”

    “我一直以為她叫目分目分。”

    “你怎麼認識她的?”

    “在咱們公司的午夜論壇上。”

    “你趕到之後,她已經死了?”

    “是的。”

    “你見到她的時候……她的辱房在不在?”

    “好像不在了。”

    “看上去像是人咬的,還是動物咬的?”

    “人和動物的牙,有區別嗎?”

    “我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我和她認識之後,她一直拒絕見面。我不明白,出事那天,她為什麼突然約我……”

    “她可能察覺到了身邊的某種危險。可是,你去晚了。”

    “我到了玄卦村的時候,還跟她通過電話,她告訴我,她穿綠色牛仔褲,紅T恤。一個人殺死另一個人,動作不可能那麼快。我猜,打電話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果然是少了一個人,多了一個鬼……”

    “對了,她約我的時候,說過一句奇怪的話。”

    “什麼話?”

    “她說,我在西郊。我說,你就是在西方,我也飛過去。她笑著說,要是我在西天呢?”

    “也許,打電話的人不是她。”

    “不是她?”

    “你有沒有想過——兇手是個女的?”

    “為什麼?”

    “給你打電話的人,就是害死顧盼盼的人。”

    “我想起了一個人……”

    “誰?”

    “三十年前,那棵老榆樹上,吊死過一個女的……”

    多少天后,玄卦村那條光禿禿的土道兩旁,種上了兩排小樹苗。

    某天,有個老太太送孫子上學,從這條土道上經過。

    一年級的孫子指著那棵老榆樹,說:“奶奶,奶奶,那棵樹上有兩個人。”

    老太太一驚,呵斥道:“小孩子不要亂講!”然後,拽著他匆匆走過去。

    那棵老榆樹上,掛著一個宣傳牌,上寫:愛護樹木,人人有責。

    不過,這個故事已不可信,因為網上有類似的段子。

    繼續說伏食回來的這一夜。

    這一夜,米嘉再一次癲狂。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

第11頁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加入書架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