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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裡見的?”
“她來我公司。”
“她來幹什麼?”
“她想來我們公司兼職,我答應幫忙了。但是,她沒再和我聯繫。”
“你知道她被人殺了嗎?”
“……知道。”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她死的第三天。”
“第三天?”
“是啊。”
“她是什麼時候死的?”
“3月……8號。”
女刑警從本子上抬起頭來,說了一句:“我提醒你,不要和我們玩智力遊戲!”
作家連忙說:“沒有沒有,我在老老實實地配合你們調查!”
男刑警看了看他的左眼,又看了看他的右眼,說:“西京大學有兩個顧盼盼,你知道嗎?”
作家愣了愣:“不知道啊。”
男刑警拿出顧盼盼的照片,遞給作家:“你過去那個女朋友是不是這個人?”
他看了看,點點頭。
男刑警說:“她是昨天晚上死的!被人害死在學校的廁所里了。”
作家緊緊盯著男刑警,似乎一時沒回過味。過了半天,他才說:“我一直以為死在玄卦村的那個人是她……”
男刑警又說:“我還可以告訴你,她和另一個顧盼盼一樣,兩個辱房被吃了,臉也被人毀了。”
作家呆呆地說:“那說明,是一個人幹的?”
男刑警突然問:“昨天夜裡你幹嗎去了?”
作家說:“昨天我去上清觀求籤,爬山很累,早早就睡了。”
男刑警問:“有人證明嗎?”
作家訕訕地笑了笑,說:“我一個人生活,只能自己證明自己。”
男刑警說:“這對你是不利的。再想想,比如有沒有鄰居見過你。”
作家說:“對了,昨天半夜,我在家給總經理米嘉打過電話。”
男刑警馬上問:“幾點鐘?”
作家:“午夜。”
男刑警說:“不要用文辭,具體時間。”
作家說:“12點半。”
男刑警和女刑警對視了一下,女的把本子收起來,說:“我們還會再找你的。”
作家急忙站起來,說:“歡迎你們來。看,連口水都沒喝。”
刑警不跟他客氣,他們徑直走到門口,女的突然回過頭來,問了他一句:“你愛你母親嗎?”
作家愣了愣,說:“當然。”
女的看了看他的眼睛,沒有再說什麼,走了出去。
作家把兩個刑警送到電梯口的時候,電梯正好來了。作家故作輕鬆地問:“兩位警官,你們看過我的節目嗎?”
男刑警乜斜了他一眼,一邊跨進電梯一邊問:“什麼節目啊?”
他說:“西京台,12點,我講恐怖故事。”
電梯門緩緩關上了,男刑警丟出一句話:“那時間,我們正在街上尋找恐怖份子呢。”
作家回到辦公室,立即給米嘉的辦公室打電話。
米嘉已經進來了,她有些緊張地問:“警察?”
作家:“警察!”
米嘉:“他們找你問什麼?”
作家:“米嘉,死在玄卦村的那個女生不是顧盼盼!”
米嘉一愣:“殺錯了?不可能!”
作家:“真錯了,那個女生也叫顧盼盼!”
米嘉氣憤地說:“到底是哪個顧盼盼敲詐你呀?”
作家說:“另一個顧盼盼。”
米嘉更氣憤了:“你約出來的是哪個顧盼盼呀!”
作家說:“我約的是敲詐我的顧盼盼,不知道為什麼,另一個顧盼盼死在了玄卦村!不過,敲詐我的那個顧盼盼昨天夜裡也被人殺了,警察正調查這件事呢。”
米嘉坐在沙發床上,想了想,臉上呈現出擔憂的神情:“這不是好事……”
作家說:“顧盼盼昨天夜裡被害,跟我們無關。而那個重名的顧盼盼雖然是你找人殺的,但是,她跟我們根本不認識,警察應該查不出來。”
米嘉瞪了他一眼,說:“那個重名的顧盼盼死後,兩個月了,警察之所以一直沒找到我們頭上,很大原因是,我們殺錯了!現在,這個顧盼盼又被人殺死了,警察就來了,是因為你和她有關係。而她和那個重名的顧盼盼也有關係!這樣一來,我們做的事,最後就有可能浮出水面了……”
作家不做聲了。
米嘉突然問:“你說,昨天夜裡是誰殺了這個顧盼盼?”
作家看著她的眼睛,沒說話。
米嘉說:“你看我幹什麼?”
作家的視線慢慢低下去,落在了米嘉那一雙粗粗的小腿和兩隻糙綠色坡跟鞋上,半天才說:“米嘉,我說一句話你別介意……”
米嘉點著一根薄荷煙,吐出兩個字:“你說。”
作家抬頭重新看了看她的眼睛,目光又落下去,繼續看她的坡跟鞋:“你是不是……已經發現殺錯了人,一不做二不休,瞞著我,雇殺手去西京大學又把她幹掉了?”
“你為什麼這樣說?”
“殺那個顧盼盼的人和殺這個顧盼盼的人,是同一個殺手。”
“案子還沒破呢,你怎麼這麼肯定?”
“因為,昨夜這個顧盼盼被殺之後,辱房也被吃了,臉也被毀了……”
“靠,她跟你有恩怨,跟我毫無關係,當時我想殺她,還不是為了你?殺了另一個顧盼盼之後,她就銷聲匿跡了,我幹嗎背著你窮追不捨去殺她?”
“那麼,就是另一個跟她有仇的人,也想殺她,正好找到了你上次雇的那個殺手……顧盼盼的社會關係太複雜了,鬼知道她得罪了什麼人!”
“不可能那麼巧。”
“那你說,會是誰幹的呢?”作家把目光抬起來,迷茫地看米嘉。
“我還懷疑是你乾的呢。”米嘉一邊說,一邊把半截煙撳滅了。
“我?沒有你撐腰,我連打她一頓都不敢。”
“敢殺人的人,往往都不敢打人。”
“姑奶奶,上次都是你幫我擺平的,這一次我幹嗎要單獨行動呢?”
“也許,最有理由殺人的人,卻不是兇手。最沒有理由殺人的人,恰恰是兇手。”
“你還在說我嗎?”
“現在說的不是你了。”
“那是誰?”
“昨天半夜,伏食出去了……”
“他?……他不是經常半夜出去嗎?”
“我第二次醒來的時候,大約是凌晨兩點鐘,我聽見他在衛生間裡,一下下用勁在刷牙……”
十三:199989步(1)
作家做了一個噩夢,弟弟把他叫醒了,眨著眼睛看著他。
那個噩夢是這樣的:
他夢見,他做了一個噩夢,眼睜睜地看著弟弟變成了一個陌生女子,他恐懼到了極點,就在這時候,弟弟把他叫醒了,眨著眼睛看著他。他心有餘悸,對弟弟講起了這個夢。講著
講著,他突然住口了——弟弟正在一點點演變,轉眼,就變成了一個陌生女子……
現在,弟弟眨著眼睛看著他。
這次,顧盼盼真的死了。
那兩個神秘簡訊,新書上的黑框,電影廠道具樓的女鬼,QQ群里的目分目分,演講會上顧盼盼的驚現……
似乎都有了解釋。
作家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光亮,專門請米嘉喝了一次茶,還是那個永遠播放斯汀歌曲的茶館。米嘉的心情似乎並不怎麼好,話語很少,顯得憂慮重重。
作家就不再提顧盼盼的事,開始談節目。他興奮地告訴米嘉,那部狂犬病的小說已經寫了一半,他對這個故事很滿意。另外,他還透露,他把自己、米嘉、伏食、兩個顧盼盼……都寫進了小說中。
這天晚上,作家睡得很香。
早晨,他剛剛睜開眼睛,簡訊就響了。
他打開它,陡然瞪大了雙眼:
作家:
我是目分目分。
從現在起,你朝前走第199989步的時候,會看到你想像不到的一幕。那是你人生的終點,不會早一步也不會晚一步。
這似乎是一個噩耗,其實是一件好事,因為你有一定的權限改變命運的定數。我們建議你,儘可能借用其它東西代步,使你的人生得以延長……
我在第199989步的地方等你。
這個簡訊對作家的打擊太大了!
——顧盼盼已死,可是這個目分目分依然存在,繼續給他發送著簡訊。這說明,過去那些詭怪之事,並非顧盼盼所為,至少不完全是她乾的!
就像一個人從噩夢中醒來,剛剛鬆了一口氣,夢中的情景卻在現實中出現了!
這個目分目分,這個被拆散的“盼盼”,這個從始至終一直藏在他背後的人,或者說,這個一直懸在他頭頂三尺的東西,究竟是誰?
199989步。
這個數字像一個惡毒的詛咒,一下就撞進作家的命運中,似乎再也無法根除了。
他沮喪地把手機扔到了地板上,眼神灰暗下來,臉上剛剛出現的一絲光亮,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呆呆地望著屋頂,毫無表情,如同一個被醫生診斷為絕症的人。
生活在都市的人,每天平均大約是5000步的樣子,那麼,199989步大約是40天……
如果這個簡訊的預言是真的,那麼,作家剩下的日子就不多了。
胡思亂想了一陣子,他終於坐起來,下床了——今天還要錄節目。外面的世界已經開始喧鬧。
當他把雙腳垂到地面的時候,遲疑了一下。
接著,他慢慢穿上鞋,小心地邁出去,嘴裡開始叨念:1步,2步,3步,4步,5步,6步……
從這天起,作家開始記錄他的走一步。
這個神秘簡訊沒有號碼。
對方不想讓作家回復。
對方把門關了。
作家越想越後悔,如果,早點換一個手機號碼就好了,他也應該關上自己的門,從另一個不為人知的門出入。這樣,也許對方就找不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