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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麼做,自然引起了我的察覺,故而有一回,我問過趙海鵬,為什麼他對那個食盒如此上心,又為啥他感覺這食盒子裡邊有我們所不知道的門道和學問。
是不是,他通過那畫著鬼的食盒,已經知道些梅子被勾魄的內情?
對此,老趙略微搖頭道:“這個……挺複雜,我簡單說就是,那食盒上的圖案叫‘鬼工圖’,我以前見過。”
“你見過?”我略微驚異,隨後說道:“不會梅子丟魂的事情……和咱五臟廟裡有關係吧?”
“這不是五臟廟的道道,你聽我從頭說。”趙海鵬說話間,告訴了我他過去的一件往事……
老趙說,他祖家的籍貫是魯南趙家樓村,在那個地方,從他第一代宮廷御廚祖宗開始,趙家人便一直生息繁衍,到現在有將近六百年的歷史。
這其中,明代中後期,趙家樓最為輝煌,全村三百多號趙姓家族的人一直和宮廷御膳房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許多當家的族長,長老甚至庶出子弟,都在明朝宮廷里幹過署正,監膳等傳營美食的官職。
在後來,明末清初,趙家樓衰敗了一陣,但隨著清代中後期乾隆的滿漢全席,和慈谿太后那窮凶極欲的壽宴誕辰,趙家人又有了進宮任職的機會,進而又斷斷續續榮枯交替,掙扎了一百多年。
可到了近代,尤其是民國之後的時間裡,整個趙家便開始了極具且不可逆轉的衰敗的過程。
沒了宮廷的背景,又不會經商,再加上二次大戰和內戰的反覆洗禮後,趙家那象徵團結和血脈的趙家古樓塌了,趙家族人逃難的四分五裂。
最後,趙家樓村便只剩下一個地名,真正居住在那裡的趙姓人家,只剩下了爺爺趙青山,親爹趙德廣,和兒子趙海鵬趙海鵾這一脈一戶。
建國以來,這趙家樓唯一的一戶趙家,則更是遭遇了滅頂之災。
那段悲慘的因由,怪只怪趙海鵬的爺爺趙青山過去太能折騰,民國時入過堂口,名氣很大,人稱“廚俠”,又常年和軍閥特務稱兄道弟,後來還把站錯隊的兄弟送到了台彎。
正所謂樹大招風,天下一變,廚俠就俠不起來了,而且在十年運動的時候,他的這些老黃曆很快被人翻檢了出來,頭兩年武鬥的時候直接當“****鬥了個底朝天,大雪天坐著土飛機掉樹上打,很快就一命嗚呼了。
趙青山一死,他的家產也就當反動證據上交了國家,抄家的時候,只留下極少的東西給兒子聊以餬口。
再之後,趙青山的兒子趙德廣也很自然得了連坐的罪,天天寫檢查報告,語錄心得不說,老大歲數了還沒討到媳婦兒。到最後好不容易從村東頭娶了個常年幫襯的小寡婦,結婚生子,卻還落了話柄。
再之後,這一家人在山溝石窩棚里一住六年,每天給大隊養牛、勞作掙工分過活。
六年之後浩劫結束,鄧爺爺平反,國家把趙青山的祖宅還給了趙家,雖說宅子空了,趙德廣依舊一貧如洗,可好歹也有了住的地方。
而趙海鵬的童年,就是在趙家那空蕩蕩的大院子裡渡過的。
記得是在那大宅里過的某一個新年,趙家的生計在年關上又犯了難處,趙海鵬的爹趙德廣手裡沒余錢,別說年貨,就連平常的吃食也不好對付。
但,趙家畢竟是趙家樓的土著,又是“闊綽”過的人家,再加上前幾年娶小寡婦,受過不少趙家樓村民的白眼,指點,因此麵皮上掛不住。
這個年,趙德廣就是沒法過,也得過!
為了過年,趙德廣拿出僅有的一點兒積蓄,從村頭雜貨鋪賣了兩張紅紙讓媳婦做窗花,寫對子,又上廟趕集,拿雞蛋換了鹽,三兩豬肉和半塊豆腐熬菜。
回來時這位爹又給兩個孩子買了一毛的炮仗和古巴糖,年關前還殺了一隻不下蛋的母雞,說要講究一回,施展祖宗留下的手藝,做“黃燜雞”打牙祭。
就這樣,趙德廣為了過個體面年,傾家蕩產花了一塊五,喜氣洋洋,讓孩子和媳婦的臉上終於有了那麼一絲笑容。
年二十九一早,趙德廣拿祖家的菜刀收拾了雞等,準備妥當,便帶著大兒子和媳婦去幫老丈人收拾東西……當然順便也要點米,只留下不滿八歲的趙海鵬在家,看著那少的可憐的年貨。
趙海鵬當時歲數極小,個子很低,用農村的話叫“頂不上人”故而沒去。而且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總愛幹些突奇想的事情,去了也沒用。
趙海鵬看著年貨起初,他還能盯著那些年貨坐一會兒,但時間長了,孩子好動的天性表現出來,他便再也不能待住。
趙海鵬明白,所謂看著年貨,說白了就是防著老鼠,這光天化日的除了老鼠,別的都不需要提防。
因此,趙海鵬玩了個小心眼,用家裡的鍋蓋蓋住桌子上的雞肉和豬肉,自以為萬無一失後,便把父親買給他的小鞭炮拆開,用灶王爺的香火頭子一顆顆點著,在院子裡放。
那時候的小炮,五十個一鞭,炸的聲音還不如個屁響,不過農村孩子稀罕,玩著也特帶勁,還能玩出花來,弄個“土地雷”,“水葫蘆炮”什麼的樂趣多多。
炮仗是稀罕貨,故而趙海鵬放的也格外小心,個把個鐘頭過去了,這孩子才放了二十個不到,隨後他心滿意足間,小心翼翼的把剩下的雜炮收進兜里,想回屋舀飄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