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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已經沒了雞冠子,但赤尾黑羽,利爪金喙,依舊威武,我把這位“恩人”養在家裡,每天早晨還能打鳴報時,雖然有點擾民,可好歹是個吉兆。
但今天早晨……雞沒有叫!
十幾天下來,聞雞開店已經成了我們的習慣,今天突然聽不見雞叫了,自然讓我有些忐忑不安,胡亂聯想。
我立刻問趙海鵬道:“你知道怎麼回事麼?”
趙海鵬把菸捲叼在嘴裡,搖著頭走開了。而在趙海鵬轉身時,第一位吃飯的客人也走了進來,我笑臉相迎,又開始了這一天的營業……
出我意料的是,整個白天,除了早晨雞沒有叫,都出奇的平靜,客人來吃飯,點餐,城管收保護費,環境局掛笑臉,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
在正午的陽光下,我吹著電扇,開著收音機,忙碌的和前台一起收銀。到了晚上,我又送走一波波酒足飯飽的客人,早早和阿四趙海鵬擦完桌子,就準備關門歇業,埋頭“躲煞”了。
據海鵬說,只要第二十一天關門時一切平靜,那麼這一劫難就算是過去了。
在我將門帘徹底關閉的那一刻,我極長的出了一口氣,將這幾天以來積攢的陰鬱吐出胸口,隨後拍了拍趙海鵬的肩膀道:“今天……就算過去了吧?”
趙海鵬似乎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的這麼順利,因此有些蒙然。
許久後,他才點了點頭,告訴我道:“第二十一天,店裡經營一切平靜,應該是……結束了!”
趙水荷再次確認道:“沒錯,根據五臟廟裡的老規矩,如果“散煞擋怨”二十一天,直到太陽落山閉店後,店裡沒有任何鬼怪的事情發生,你可以燒高香了。”
兩位五臟廟“高人”的再三確定,讓我的心一下子暢快了,許多天以來,我第一次漏出會心之笑,緊繃的神經也隨之鬆開。
激動中,我一把摟住趙海鵬和我弟弟張阿四,開懷著。
我大喊:“天下無事,太平安康!走……咱擼串去!想吃多少吃多少!我全包!”
說著話,我把車鑰匙一收,連夜裡看店面的人都沒留,直接招呼大家往四眼街的燒烤攤吃烤羊肉去了。
夜裡冷風不斷,偶爾還有報紙碎片,飛蛾撲火,那些小東西漂打在我們頭頂的白熾燈泡上,比較影響心情,可熱乎乎的炒方便麵加滴著赤油的肉串真不錯,吃的我身上暖暖的,幾瓶酒下肚,也有點醉眼朦朧的意思。
這個時候,喝高了的阿四跳了出來,一會兒對著趙水荷“石榴妹長,石榴妹短”的叫,最後又說會表演魔術,能把我們頭頂的白熾燈泡給變沒了。
眼看著阿四丟人的表現,我趕緊讓他打住,可無奈醉酒的張阿四已經不是正常人了,我只見到他猛然把燈泡從桌子頂上摘下來,說話就要往自己嘴裡咽!
吐沫橫飛間,這個傢伙指著自己的大臉盤子,綠豆眼,恬不知恥的沖趙水荷笑道:“我說石榴妹,我把這燈泡給你變沒了,你就要免費給我洗一回腳哈!還的給我腳上塗指甲油……我這倆雞眼也順便去去。”
說完話,阿四便張開嘴,要吞燈泡。
阿四這個混蛋玩的太過了,我不可能看他咽燈泡,趙水荷也不可能給他臉上挖雞眼。
於是,我趕緊搶先一步,趁著這小子還沒把燈泡全送進嘴裡的時候奪過來,然後一腳將這個不爭氣的傢伙踹飛出老遠。
張阿四狗啃屎後,我沒好氣的罵了幾句,隨後才趕緊給水荷和燒烤攤老闆賠笑臉,把那燒烤攤上的燈泡又擰回去。
擰好,通電,一切正常,但當這個充滿張阿四口水的燈泡再次亮起來的時候,我們卻愕然看見,那燈泡黃白色的光暈閃爍了幾下後,瞬間變成了青綠色。
幾乎同時,燒烤攤所有的燈全滅了下去,只剩下我這個桌子上的燈泛著青芒,極不穩定的閃爍。
我,趙水荷,趙海鵬,在坐的每一個人都映襯在慘澹的燈光中,仿佛一個個剛從棺材裡爬出來的陰魂。
整個世界,一下子詭靜了下來,我甚至感覺不到空氣的流動,四周的人和喧鬧也完全消失了。
時間,仿佛停止了一般。
看著大家越來越嚴肅的臉,我急切的問趙海鵬道:“老趙……這……怎麼個意思?”
趙海鵬沒有立即回答我,他先是摁住渾身顫抖發慌的趙水荷,然後才對我說道:“隨機應變,別說‘死’話,一會兒不管看見什麼,在坐的都不要離開這座位!”
聽著這些我不理解的情況,我也只能點了點頭,也就在這個時候,在燒烤攤對側的昏暗街道間,一個黑乎乎的影子,拎著一盞綠色的紙燈籠,悠悠然“漂”了過來。
那拿燈籠的傢伙如夢似幻,走路還一瘸一拐的,仿佛機械的殭屍,更讓我想起了我爺爺的故事。
在那個故事中,霍海龍就是跟著一群拿著青燈籠的怨鬼離開了人世,而現在,我爺爺和我過繼爹的往事……要在我身上重演麼?
一陣陰風,撲面而來。
仿佛為了印證我內心的恐懼擔憂,那黑影子的方向突然響起了干嗓陰寒的歌聲。
歌聲悲慘,淒涼,冰冷,聽的我心中冷顫,肝膽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