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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讓張三好活下來,也不是霍特工雷鋒精神大爆發,純粹是因為張三好是個活人,能繼續幫助這位特工完成任務。
至於所謂的任務,霍海龍把他的證件,五塊銀圓和一張相片交給我爺爺,說讓他有機會去山東濟南五味居,找一個叫趙青山的男人,把證件和照片捎給他,再說一句話,說“兄弟們的事情已經完了,讓趙青山放心。”
說完話,霍海龍就搖晃著站起身子,將他的盒子炮又交給我爺爺,還說完事之後,國家還有重謝,但要是我爺爺不按照江湖規矩出牌,不去替霍海龍完成他的遺願,就是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他。
說完話,霍海龍要了我爺爺的衣服,兩個人倒替穿上。
隨後,霍海龍讓我爺爺躺在一個背風的陰窩子裡,告訴他說“鬼不見陽”,他穿著我爺爺的衣服,嘴裡在叼上我爺爺的鞋,就有了他身上的“味”,進而能冒充我爺爺,和鬼一起上路。但即便如此,直到雞叫之前,我爺爺都不許從陰窩子裡出來,否則不能活命。
說完這些,這個慷慨赴死的男人抹了幾滴淚,就要代替我爺爺,一起和那三個惡鬼上路了。
這個時候,張三好也有些激動,畢竟人家是替他去死的,雖然有功利心,可也算得上大義凜然,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於是,張三好對天發重誓,說霍海龍交給他的事情他一定完成,並還問霍海龍有什麼未完成的心愿,我爺爺現在完成不了的,只要在他有生之年,一定幫他完成。
霍海龍苦嘆一聲,告訴我爺爺說他戎馬半輩子,沒什麼特別遺憾的,唯一不能放心的事就是到現在還沒有後人,感覺對不起親爹親娘,要是張三好真感激他的話,等他以後有了後生,就過繼一個給他,省的霍家到他這一輩絕了後代,無顏見列祖列宗。
霍海龍還特地交代,說我家如果有後生改姓霍,那就是“五臟廟”中“五嶺殿”下霍家“思”字輩的後人,讓我爺爺牢記,以後碰見五臟廟的人,報出名諱,少不了好處。
爺爺當時被人家救了,自然感激涕零,於是他想都沒想,就這樣答應了這個人的要求,還說霍海龍於他有再造之恩,我家後生里,定然有一位姓霍,讓他放心云云。
隨後,霍海龍扭過身去,從地上撿起一根槐樹棍子,在棍子上擦滿他的血,背在後背,往那三個橫死鬼的方向去了。
再後來,我爺爺只看見那四個人匯集在一起,說說笑笑往遠處走,期間那些酒友指著霍海龍背上的槐樹棍子問:“我說張三好,你這位親戚怎麼不愛說話呀?”
另一個人擺了擺手道:“無所謂,反正多一個是一個,等到了那邊,都是咱的伴呀……”
最終,那四個人漸漸遠走,變成了豆大的火點,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整個晚上,我爺爺凍的直打哆嗦,可即便如此,他也趴在那又濕又陰的地窩子裡不敢出來,混混沌沌的,直到日上三竿,蟈蟈都開始叫喚了,他才坐起來,按照霍海龍的吩咐,沒命的往家裡跑。
還沒進村,張三好就遠遠的看見老家的村莊間濃煙翻滾,死氣沉沉。
真如霍海龍所料想的那樣,村子裡……出大事了。
後來,張三好才知道,那年正好趕上日軍侵華,我們老家的村落被沿鐵路南下奇襲的日軍燒殺殆盡,他前腳出去找血蘑菇,後腳日本人的特務隊便進了村子。除了外出找蘑菇的張三好之外,村子裡當時在的人都被日本鬼子屠殺乾淨,這其中,自然有他那三個酒肉朋友。
收斂屍體的時候,張三好沒有見到霍海龍的屍體,但這個特務遇見鬼,又遇見日本人掃蕩,身上又有傷,又被人追殺,想必也是凶多吉少了。
大難不死之於,我爺爺緊緊握住霍海龍的特工證和照片,恍然如做夢一般。
以後的歲月,爺爺吃了不少苦,可他始終沒有忘記欠霍海龍的債,沒有忘記他還有任務在身。
所以,爺爺一直想去濟南,找五味居和趙青山。
但那個兵荒馬亂的年月,我爺爺難民一個,很難走到淪陷區的濟南去,在之後解放了,好不容易到了濟南,他卻發現五味居已經毀於戰火,向別人打聽趙青山,卻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這樣,霍海龍交代我爺爺的事,遺憾的沒能完成。他想過繼個兒子給霍家彌補一下,老天爺卻又不幫忙,除了我爹,老爺子在沒有別的子嗣。
我爹是延續老張家香火的獨苗,肯定不能改姓霍,所以這位老爺子越老越著急,到了我們這代,又打上了我們這些孫子輩的主意。
在之後,我爹生了我們兄妹三個,老大肯定姓張,老二是個姑娘,好不容易熬到我出生了,老爺子這才高興,背著我父母,強行給我改成姓霍。
說實話,我對老爺子的行為頗有微詞,他改了我的姓也就算了,居然連個像樣的名字都沒給我起,因為我是老三,霍海龍又說我應該是思字輩的,所以老爺子大筆一揮,非常隨便的在我出生證明上寫下了“霍三思”三個字。
如此一來,我根了一個八桿子打不著人的姓,也莫名其妙成了我老爺爺還良心債的犧牲品。
而且我爺爺到死也想不到的是,我這莫名其妙得的“霍”姓,給我的生活中造成了非常遠的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