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傷重
秋秋看玉霞真人的眉頭都皺了起來,擔心她這樣憂心對身子不好,馬上把話岔開了:「師父,我替你護法運功吧?」
玉霞真人搖了搖頭,沒被她這一句話就岔開,反而問:「你把你上次遇到魔物的事情,再細跟我說說。」
秋秋沒辦法,只能把那次去合山鎮的事情又從頭詳細的說了一遍,這次玉霞真人連一個小細節都不馬虎,非要問個清楚,有些事情連秋秋自己都不是太記得了。
小小的一個合山鎮,但是在那裡待的短短兩天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她找到了那張舊畫,靜菲被魔物附身。
秋秋有好久沒想起修緣山的那段日子了,現在想起來只覺得象是隔了很多,很多年一樣,那麼感慨。
魔物先找上她們,這原因她們怎麼也想不出來。秋秋只能確定她們師徒不是什麼唐僧肉,斷不會被魔物咬上一口它們就能壽與天齊什麼的。那是她們這一派的功法有什麼奇特之處?那個附身的噬心魔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要混進修緣山。
合山鎮和烏樓派也近在咫尺,與修緣山相比,混上烏樓山的危險更低。
可這中間的原因,連玉霞真人都想不通,秋秋當然更沒有頭緒。
她現在就是後悔自己不該提起這個因由,讓玉霞真人為此事煩惱。
幸好這會兒有人敲門,秋秋總算找了個脫身的理由。
「我去開門。」
門外是方真人。
秋秋並不太意外,玉霞真人在這兒並沒有旁的熟人了。
「秋掌峰。」
「方真人。」
按九峰的職分來說。秋秋該稱他一聲方長老的,但是以前叫慣了,一時改不了口。就象她知道拾兒只是小名,可是叫習慣了,也懶得再改口了一樣。
方真人先說了來意:「我來替玉霞真人護法運功。」
秋秋怔了下:「是麼?不用麻煩方真人了,我來替師父護法就可以了。」
方真人態度溫和,但是十分堅持:「秋掌峰還有許多事情要忙,這邊交給我就好了。」
秋秋進屋去,玉霞真人也勸她回去:「你去吧。我這兒不打緊。」
秋秋實在放心不下,出了門還是一步三回頭的。
方真人盤膝坐了下來,同玉霞真人隔著一張矮几。
「你且伸過手來。」
玉霞真人將手放於案上,輕輕扯起半幅衣袖。
她手腕細得驚人,瘦骨支離,薄薄的皮膚看起來竟是半透明的。下面淡青的脈胳歷歷可見。
方真人的手指搭了上去。
她的情形很糟糕,經脈若斷若續,靈力似隱似無。
方真人收回手,抬起頭來。
玉霞真人也放下了袖子。
她神情平靜,方真人在心裡思忖過了,才緩緩的說:「你還需要好好調養。病去如抽絲,這可不能心急。」
玉霞真人點點頭:「我知道。」
方真人看了一眼這間靜室。屋裡的陣法讓這屋裡溫暖如春,玉霞真人現在畏冷懼寒,自然得處處當心保養。
她的態度淡然從容,方真人助她運功之後,她客客氣氣的道了謝。
方真人總覺得胸口有些憋悶,可是又說不上來到底有哪兒不對。時候已經不早,玉霞真人現在比普通人好不到哪裡去。勞累了這一天早就撐不住了,眉宇間露出深深的疲憊倦怠。只是方真人還在這裡,她不好去休息。
方真人當然不是那麼沒眼力的人,他說:「我也該走了。」
「有勞你了。」
她扶著矮几起身,送方真人到了門前。
「明日我再過來。」
「不用了。」玉霞真人輕聲說:「鄭長老今日說過,明日就會安排一個善醫理懂丹藥的女弟子來照應我,這樣更方便些,也省得你天天往這裡跑一趟費功夫了。」
方真人心裡頭那種感覺越來越深。
玉霞真人站在門裡輕輕頷首,她瘦得讓人覺得連身上的衣裳都撐不起來了,象是稍微大點的風都能把她吹散。
玉霞真人掩上了門。
方真人走出了一段路,就停住了。
他還是放心不下。
隔著一道矮牆,他能清楚的看到還亮著燈光的窗子,甚至可以看見玉霞真人從窗前走過的身影。
他聽見她在咳嗽,聲音並不大,很壓抑。
沒過多久,窗子暗了下來,燈熄滅了。
方真人看著那個已經變暗的窗子看了半晌,才轉身離開。
玉霞真人幾乎頭一挨上枕頭就沉沉睡去。
可是她睡得並不安穩,身上的傷痛是一方面,她還總是被噩夢困擾,在夢裡頭,一時是靜心和靜怡滿身血污向她呼救,一時又是那撲天蓋地的黑色魔影朝她襲來。玉霞真人翻來覆去,身體的疲倦讓她的意識無法醒來,可是噩夢的困擾又讓她加倍疲倦,這一睡根本就不算休養生息,簡直是受罪。
秋秋回到奉仙閣的時候,拾兒也早換下了白天那身衣裳,穿著一件淡灰青的長袍。秋秋站在他身邊比量了一下,發現他個頭竄得更快,從背後看,一點不象個單薄少年了。
「玉霞真人怎麼樣?」他拉著她的手問。
「很不好。」秋秋嘆氣。玉霞真人是醒了,不用整天睡在泉底才能保住命了。可是這修復重建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也許要幾年,也許要幾十年甚至更久。
而且還不能保證能完全恢復。打個比方,一截竹竿有一米長,打得粉碎再拼粘起來,就算能粘得外表看起來和原來一模一樣,但是終究還是碎過的。有無數裂隙存在。
玉霞真人即使能調養好,境界可能也不會再有所提升了。
秋秋雖然不貪心,當初想的也是師父能活著就好。可是現在看玉霞真人那麼虛弱的樣子,心裡難免難過。
「來日方長,慢慢來,你也別太心急了。今天的事,沒驚著真人吧?」
「怎麼會,師父沒在意那些亂子,還說我們能在一起是難得的緣份。要好好珍惜……」秋秋瞥了拾兒一眼,心想師父淨替他說話了,真不知道誰才是親傳徒弟啊,簡直就是那個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嘛。
拾兒握著她的手,露出一個微笑。
秋秋簡直恨不得掩面長泣。找個男人長得這麼美,笑起來更美。簡直象鑽石一樣光芒四射,讓她站在他旁邊真的一點自信都沒有啊。
等她回過神來,就又被吻了。
意亂情迷大概說的就是她現在這樣了。
兩人親昵了一會兒,還是得說正事。
秋秋覺得很是悲催,明明兩個人還是初中生高中生的年紀,搞個早戀也就算了。辦個結婚儀式也就辦了,回頭還得操心這些生死存亡的大事。壓力不要太大啊。
吐槽歸吐槽,事情還是要仔細的處理。
那些賓客有的一出大殿就直接告辭離開九峰的,對這樣的人,九峰上下早就有了決斷,要走的都不阻攔,當即就走了有十之二三的人。剩下的人里,也有受了傷不便上路的。也有擔心天黑想等明天相約了一起上路。不消說,這些人都是擔心趁黑走會遭什麼人暗算。就算不是九峰的暗算。不代表別人就不會在暗地裡盤算了。比如咱兩家住挨著,為了三尺宅基地爭個不休,如果其中一家突然遭了什麼不測實力大損,那接下去強弱分明,結果就沒什麼懸念了。
修真的世界很多時候比普通人的生活還要殘酷。普通人遭了欺負,咬咬牙出份厚禮找人斷個理,或者告個官,沒準兒還能討回公道。可是修真的世界裡,殺人越貨這些事都可以被完美掩蓋。某人得了一件法寶,想的不是揚名天下而是趕緊的揣著東西躲藏起來,否則真怕見不著第二天的太陽。
被關起來的那些人肯定沒好果子吃,這個不用秋秋去擔心。被清查出來的一部分混進九峰的弟子有的被活捉,有的當場被格殺。他們的背後指使也肯定會被順藤摸瓜。
「找著那個人了嗎?」
秋秋指的是那個可能在背後策動操縱今天這場變亂的人。
「盯住了,」拾兒說:「但是他應該不是主使之人,只不過是個比較重要的嘍羅。」
「那,合柳是被誰殺的呢?」
「她找人下藥之後就被滅口了。」
今天的事情看起來處理的很順利,但是這是因為他們占了先機。倘若真的喝下了失魂引,那今天就算一敗塗地了。
這東西還真可怕。
一定要把來歷查清楚才行。如果真是魔物所為,他們的手竟然已經越過海洋伸到了這裡來,說明情形肯定大大不妙。
「看到那些人,感覺跟他們生氣都不值得。」秋秋把手裡的陣圖合上,恨恨的說:「這樣的人別說指望並肩抗敵了,真有了事不在後面捅刀子就算不錯了,就這樣的心性品德,活該他們一輩子也悟不了道。」
「別為這些事情動氣。」拾兒安撫的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世上有千萬個人,就有千萬種心思。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把自己的理念強加於人是最困難的事。」
可不是麼。
秋秋也是因為壓力太大才抱怨。
將來……真的再與魔物一戰的話,也許會象上一次魔道之戰一樣,玉石俱焚,血流成河。不管是什麼樣的心思,到時候都得為了活命而拼死相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