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夜宵
秋秋十分狗腿的把乾坤袋裡的其他東西掏出來孝敬爹媽討好弟妹。
如果這些是拾兒的東西,那秋秋用起來肯定心裡會不安的。可是這是自己的遺產嘛,用起來完全沒有心理負擔。
自己用自己的東西要什麼心理負擔?
其中就有不錯的茶葉,要擱著一般人的茶葉,別說一百多年了,就是放個一年多,那味道比新鮮茶葉也差得遠。但這茶葉是放在乾坤袋裡的,都隔了一輩子了,掏出來仍舊清香撲鼻。
秋秋給秀才泡了一壺好茶,屁顛屁顛的端了給秀才送去。
她站在書房門口喚了一聲:「爹。」
秀才抬頭看了她一眼,點了下頭,秋秋才走進屋去。
「白峰主走了?」
「嗯,已經走了。」
家裡有沒有地方住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就這麼留拾兒在家裡住下於禮不合。
「爹,你嘗嘗我泡的茶。」
她把茶盤放下,人也順勢賴下來。
「爹,你怎麼看這事兒?」
說這話的時候秋秋突然間想起了那句名人名言:元芳你怎麼看?
秀才端起茶先聞聞茶香,然後才淺淺的品了一口,看起來並沒有被今天的事情影響到心緒,仍然如以往一樣氣定神閒。
「爹,你倒是說話呀。」
秀才看了她一眼:「你是想問我是不是討厭他?」
秋秋點頭點得象小雞啄米。
「我對他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麼看待他。」
秀才只說了這句話。就再也不搭理她了。
秋秋纏了半天沒結果,只能怏怏不樂的走人。
小弟在屋門口探頭,小聲喊:「姐,大姐。」
秋秋偏頭看他:「幹嘛?」
「你過來。」
秋秋走了過去,小弟把她拽進屋裡,還把門掩上。
「來,咱們吃宵夜。」
秋秋一看,桌上已經擺了兩隻碗,上面還蓋著小碟子保溫。
「哪兒來的?」
「我做的啊。」
「你?」秋秋印象里小弟哪裡會做吃的?這年頭可沒有男人下廚房的。
「有時候夜裡就是會餓啊。」小弟也有點兒委屈。他可不是饞嘴,就是這兩年老是餓。早飯吃了沒一會兒就餓,餓得簡直飢腸山響如雷,都讀不進去書了。晚上也是,吃了晚飯沒一會兒,不等到睡覺的時候又餓了。餓的他都睡不著,只能去找吃的。
家裡有剩飯剩菜,點心的時候還好,總能填飽肚子。沒有的時候,他也不願意讓秀才娘子再費事費力的給他做吃的。一開始就是燒個苞米,烤個饅頭之類的。後來漸漸的會做的東西就多了,這就叫熟能生巧。
秋秋也是過來人。小弟現在正在長身體的時候,他一天到晚的讀書腦力消耗也大,一根蠟燭兩頭燒,再不補充,當然吃不消了。
「你做的什麼?」秋秋笑著說:「想不到今天我也能吃著弟弟做的飯了。」
「我做的麵條。」小弟說:「裡頭放了炒剩的肉末兒和醃白菜。」
他把碗上蓋的碟子掀開,麵條顏色看著就讓人喜歡,肉末是紅通通的。麵條是麥粉色,醃白菜和小青菜鋪在上頭。紅綠白相映,看著就不是新手能做出來的。
麵條里有肉末的香,還有醃白菜的那種酸而鮮香的氣味,秋秋雖然肚子不餓,也被勾起饞蟲來了。
色香都有了,秋秋嘗了一口麵條,味道也出乎意料的好,酸香可口,麵條也筋道。
「麵條也是你擀的?」
「不是,姐你忘了,你以前在家的時候也做那種不現擀的麵條,做好了晾乾放起來,要吃的時候拿出來煮就行了。」
秋秋還真忘了。
那時候她是看每次要吃麵條都得活面擀麵切絲,實在太麻煩了,要是能把方便麵給蝴蝶出來,那可省了好多功夫呢。
方便麵是沒弄出來,但是干掛麵還是可以有的。一次多做點,做好了晾乾存好妥當,早上有時候圖方便就拿出來煮煮就行了。
她走了之後秀才娘子還是常做些這麵條備著,小弟現在煮的就是這樣的麵條。
姐弟倆頭碰頭吃麵條。
醃白菜酸辣,吃得人頭上冒汗。
秋秋正要起身去倒水喝,門一響,小妹也來了。
「好啊,你們倆偷偷吃好東西不叫我。」
小弟可不怕這個二姐:「二姐你上次不是說要辟穀了嗎?那你還享用什麼人間煙火啊。」
小妹臉一板:「行了你,還有沒有?給我盛一碗去。」
「有有。」小弟乖乖去給她也盛了碗面,還倒了點兒香醋浸著蒜泥拿了過來。
於是現在是三個人在偷偷吃麵條。
秋秋轉頭看看左邊的妹妹,又看看右邊的弟弟。
三個人這麼坐在一起吃東西,就象中間的分離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會兒吃飯最大,至於其他又煩心又複雜的事兒,就都留到明天再說吧。
肚子一吃飽了,胃的容積變大,好象煩惱就給擠得變小變沒了。秋秋揉著肚子,好久沒吃這麼飽了,更別提醃白菜還辣得這麼過癮,吃的嘴角火辣辣的,滿頭都是汗。
小妹也是一樣,嘴唇和小臉兒都紅嫣嫣的,眼睛水汪汪的,也拿著帕子正在擦汗擦嘴。
曾經有人說,辣椒就跟愛情一樣,讓人又愛又恨……吃了辣椒的人看起來也象是在戀愛中的人一樣,唇象被吻腫的,臉象羞紅的,眼睛裡還含著淚,能讓人有如此複雜而明顯的真情流露,那顯然只有愛啊。
秋秋的思緒一路狂奔在歧途上,八匹馬都拉不回。
今天飯桌上可沒把醃白菜端上去,不然的話,拾兒就能嘗到他們家秘制的辣醃白菜了。
不知道他會不會辣得兩眼含淚,臉頰通紅……呃……
要不,趕明給他舀一碗醃白菜吃?
秋秋以前在家的時候是和小妹住一個屋裡的,後來小妹走了,她就一個人住這屋。結果在闊別了幾年之後,她們姐倆又睡在一張床了。
姐妹倆本來生疏,但是一起偷吃完麵條之後,關係不知不覺就融洽了很多。
姐妹倆躺下來,吹熄了燈,床並不算窄,兩人各枕著一個枕頭。枕頭上繡著淡粉的荷花,月光照在窗紙上,映得有些白熒熒的微光。
她們都沒睡著。
「姐。」
「嗯?」
「我覺得你上次說的對。」小妹輕聲說:「以前我練功的時候,師父總讓我摒棄思緒,平時也總讓我別想家裡的人,說多情多思會影響進境。咱們前一次分開,我回去之後,就不刻意的象師父說的那樣,把什麼都忘了不去想,我也想,時不時的想起家裡,想起親人。可是我發現的進境並沒有受多大曩,甚至……比從前進益還大還快。」
秋秋轉過頭:「真的?」
「是。」小妹點點頭,神情帶著點點疑惑:「最近我開始跟師姐一樣學同一套劍法了,師父還曾經跟我說,我的悟性比師姐還強。可我心裡很奇怪,我最近偷偷心裡開小差,師父都沒有發現?以前師父也沒說我的悟性比師姐好,怎麼現在突然間我就可以和師姐相提並論了呢?」
秋秋覺得,悟性這東西吧,真是玄之又玄。別人也總說她有悟性呢,只有秋秋自己不這麼覺得。
「悟性我不懂,但是我想,人們做事都要講個順其自然,要是一件事你自己打心底里不喜歡,不願意,卻因為別人的要求必須那樣做,我想這樣的人怎麼也不可能走得遠。」
「嗯,」小妹想了一會兒,輕聲說:「我也這麼想。」
靜了一會兒,小妹翻過身來,手指輕輕扯了下秋秋的頭髮,小聲喚她:「姐。」
「嗯?什麼?」
「你是不是也喜歡白峰主?」
秋秋怔了一下。
夜裡人們經常說話比白天直接,顧忌也比白天少。
如果是白天,小妹可能不會這樣問,秋秋也不會就正面的回答這問題。
她安安靜靜的說:「嗯,我喜歡他。看見他心裡就覺得高興,看不見他的時候心裡就會惦記……我想這就是喜歡吧。」
小妹把她的頭髮在手指上纏了幾纏:「我就怕你自己心裡彆扭,既然你也喜歡他,那就好多了。白峰主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姐姐你以後一定會過得好的。」
「我心裡很不踏實。」秋秋轉過頭來,姐妹倆臉對著臉:「我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來,就好象一棟華美的房子,卻毫無根基,大風一吹,房子就可能會徹底塌下來。」
「姐,你別瞎擔心,你剛才還跟我說,順其自然嘛,心裡想的什麼,你就去做。順意而為,就算以後房子會塌,可是你也不會後悔的。」
秋秋看著小妹,她忽然想起來在書房的時候秀才跟她說的話。
秀才說她自己的看法才最重要。
和小妹說的話,雖然說法不一樣,可是意思卻是差不多的。
這爺倆沒多大機會在一起商量,肯定是各說各的。小妹沒多少心機,她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父親卻是有著豐富沉厚人生智慧的,這樣兩個完全不同的人,說的話卻是一樣。
那她自己呢?
她自己身在局中,反而不如父親和妹妹看得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