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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 花開

    孩子被收拾整束好了,舒舒服服的張開小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眨眼功夫就睡著了,秋秋捨不得放開他,就這樣把他橫放在膝上。

    拾兒站起身來:「我去外面看看陣法。」

    秋秋抬起頭來,忙著叮嚀一句:「你多當心。」

    拾兒嗯了一聲,他忽然俯過身來,唇在秋秋額頭輕輕碰了一下,又這樣親過兒子,才轉身出去了。

    看著拾兒的背影,再低頭看看懷裡的兒子。

    秋秋覺得胸口有種東西,既陌生,又有些酸澀。

    以前心口這個位置,讓一個人占的滿滿的,秋秋怎麼都想不到這裡還會被另一個人分去位置。

    結果這個小東西一出現,簡直象是出生就自帶神兵利器一樣,從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秋秋的心就給劈成了兩半,只有一半位置留給了拾兒,另一半完全被這個肉糰子完全占據了。

    人真的很奇怪,變心變得這麼快,簡直迅雷不及掩耳。

    這種愛來得太急太快,讓秋秋一時間不知所措。

    她既欣喜,又慌亂。她想把自己的所有都給他——儘管他才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而秋秋和他相處的時間又那麼短。

    可是她要怎麼做呢?他不會說話,她不知道他需要怎樣的愛,怎樣的關切。

    她這樣患得患失,忽悲忽喜,可是嬰兒一點不受她的影響,他睡的很安穩。

    腿上沉甸甸的份量和熱乎乎的溫度都時時在提醒她,一切都和過去不同啦。她以後再也不是無牽無掛的人了,不可能再率性的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這就是人們通常說的。甜蜜的負擔吧?

    長窗外傳來悉悉簌簌的動靜。

    秋秋轉頭去看。

    一隻圓圓的腦袋殼從窗子邊探了出來,左右張望,還伸出短胖的手扒拉扒拉腦門上的茶壺蓋髮型。

    大概是確定了一切正常,火兒整個身體都從窗子爬進來,還往後拽了拽。

    他拽的是毛茸茸的一對白……耳朵。

    大白對火兒略嫌粗暴的動作表現得敢怒不敢言。要害受制於人,不想耳朵被拽掉,那就只能乖乖的也跟著從窗外爬進屋來。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一瞬間秋秋腦袋裡浮現的就是這句話,而且是加黑加粗帶一串感嘆號的醒目模式。

    她還以為它們也一起被留下了。沒想到——這倆貨居然跟著一起飛升了。

    秋秋又驚又喜的同時還有點兒莫名的吃味。

    她和拾兒這麼戰戰兢兢一路坎坷,死去又活來才混到今天。結果這倆吃貨啥也沒幹就坐享其成了。

    特別想抓過來挨個都揍一頓屁股再說。

    剛才一直沒有看到它們,不知道它倆一直貓在哪個旮旯里睡大覺呢,也不早點出來。

    另一分不爽則是對火兒的霸道。

    這打兔子也得看主人好嗎?大白再面再好欺負,火兒這麼明目張擔的揪兔耳朵,秋秋這個主人當然心裡不舒坦。憑什麼她的靈寵就要被拾兒的靈寵呼來喝去的?太沒道理了。

    結果大白爬進來了。後面居然還跟著它老婆二白。

    大白和二白自打開了靈智之後,總喜歡模仿身邊的人的行為舉止,大概有意識的想擺脫身上屬於獸類的痕跡。大白顯得比過去斯文了很多,而二白對外表更在意了,毛總是梳得順滑光亮,這會兒它的長耳朵邊上還插著小小的朵野花,那花還隨著它的動作顫巍巍的抖動。

    它們仨磨磨蹭蹭溜到了跟前。

    秋秋把火兒抱了起來,指著剛出生的小娃娃告訴它:「火兒。認不認得它?」

    不用她說,火兒的眼睛本來就象黏在了這孩子身上一樣根本移不開。

    「你當哥哥嘍,這個是弟弟啊。」

    單只看外表的話。外表年齡三四歲左右的火兒和自家兒子擺在一起,還真的挺象兩兄弟的。

    一樣白胖蠢萌。

    火兒認真的端詳著「弟弟」,十分努力的,用它不怎麼清晰的口齒擠出倆字來:「雞……雞。」

    秋秋的笑臉發僵。

    雖然音還有點象,可是這倆字其中涵義可是謬了一千里還有剩餘!

    秋秋耐著性子教導:「是弟弟。」

    火兒認真的跟著重複:「雞!雞!」為了顯示自己的認真,兩個字特意都加了重音。

    秋秋認識到自己犯了個大錯。

    火兒修為再高。已經是化了形的正經的火龍了,可是不代表他真的和外表一樣是真正的人了。

    火兒是拾兒的靈寵嘛。靈寵開了竅化了形,做主人的當然應該擔起教養規導的職責。可拾兒自己就是個悶葫蘆。簡直象凡間修煉閉口禪的老和尚一樣,日子過得寡淡如水。得不到他的教導,火兒現在連句話都說不利索。

    孩子不學好,根子肯定在大人身上!

    秋秋暗下決心,自己兒子決不能交給他這個不靠譜的爹來帶,沒的給教成個小啞巴。

    還有火兒這個口齒不清的問題,一定要儘快糾正。

    現在是只有他們一家子在這裡,說不準將來就會遇到其他早飛升的前輩啊,同道啊,火兒張嘴就是「*」——這真丟死人了。

    不知道秋秋心中如何糾結的火兒正沉浸在得到了新弟弟的亢奮中!

    做為一條生下來就沒爹沒媽沒兄弟沒姐妹的孤龍,火兒現在的感覺特別新穎奇異。

    這種感覺用言語說不出來,但是它從來沒有這種體會。

    這種新奇的,象是全身的鱗片都舒展開來,浸在暖融融的溫泉水裡,又象是吃了個天材異寶的果子,美得從心底里冒出一串串快活的泡泡來。

    那些泡泡包裹著它的全身。象是把它整個托起來了一樣,輕飄飄的,熱乎乎的。

    火兒低下頭去,在胖娃娃滑嫩嫩的臉上重重的嘬了一大口。

    這一嘬可把嬰兒給嘬醒了。他小嘴一撇,秋秋還以為他要哭了。

    幸好沒有。

    他的眼睛睜開了。和火兒看了個對眼。

    這么小的孩子還談不上視力,但是火兒顯然不管這些。它那麼認真的和嬰兒對視著,仿佛在用目光交流著無聲的千言萬語。

    秋秋又沒有透視眼,拾兒也是一樣,他們猜不透這一大一小兩個胖娃娃究竟進行了什麼樣深層次的交流。大的眉開眼笑,小的不知道是不是也受了感染。跟著也咧開小嘴,露出了無齒的傻笑。

    火兒整個身子都要壓到襁褓上去了,嘴邊口水拖了老長,亮晶晶的,眼看就要滴到嬰兒臉上。秋秋心中大囧。趕緊替火兒把嘴邊的口水給抹去。

    火兒抬起頭來,認真而誠懇的瞅秋秋。

    秋秋覺得自己大概是和火兒分別的時間有點久,它這麼幹瞅不吱聲,秋秋也一時猜不到它想幹嘛。

    秋秋猜不出來,火兒等了片刻乾脆不等了,它努力的伸出手臂,看起來是想把秋秋懷裡的襁褓給抱過來。

    等等!

    秋秋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是她有什麼偏見歧視,火兒喜歡孩子。秋秋覺得這是件好事兒。

    但是這個得具體情況具體對待啊。

    火兒那胳膊跟兩節大白藕似的,連打彎都費勁,指望這樣的兩根粗短棒抱住孩子?

    顯然拾兒和火兒這倆都是意識流。完全沒考慮現實狀況,等火兒的兩條胳膊都伸出來了,才發現他們遇到了繞不開的險阻。

    不過不要緊,山不來就我我可以過去的嘛。火兒一轉身,腰還微微往下彎了下,把背給讓出來了。

    秋秋真想掩面長嘆息。

    這動作在火兒還是條大火龍的時候來做當然很合適。御龍乘風。人生最快意之事之一莫過於此,拾兒當然乘過。連秋秋也記得自己乘過。但問題是,它現在的體型。很是個問題啊。

    一條長龍,和一個短胖三頭身——好吧,三頭半,四捨五入算四頭身吧。

    這差很多啊。

    火兒回過頭來看了一下。

    大概它也發現了現在的體型缺陷,有點苦惱的皺了下眉頭。

    秋秋正想勸他見好就收,結果火兒就維持著這個半彎腰的姿勢,往前挪了一下。抬頭看了看,又挪了挪。

    這麼兩挪,就挪出窗子了。

    秋秋睜大眼,看著火兒抖了抖腰——好吧,雖然它胖成這樣很難看出腰在哪裡,但這確實是一個抖腰的動作。

    接著它的身體就象一塊柔軟的麵團,在廚師手裡被拉成了長條。

    金中透紅的鱗甲一瞬間遍布全身,肢爪虬勁,頭角崢嶸。

    秋秋默默在心中吶喊——大變活龍了喂!

    第二個感覺是,火兒長大了。

    光它一個腦袋都有奉仙居的屋子那麼大了。

    不,但不止是體型上有區別。

    力量,氣勢,全都不一樣了。以前的火兒也有龍形,看起來也非常神俊威武,但是和現在這種震憾是不一樣的。

    火兒它經歷了最關鍵的一次褪皮,又已經隨他們飛升,它已經不再是秋秋記憶中那個莽撞又懵懂的小傢伙了。

    它已經是當之無愧的火龍了。

    它身上的鱗片晶光霍霍,絢爛流彩,就象有把火要從內里透出來,焰苗仿佛能把夜空也點著。

    它又一次轉過頭來向秋秋示意。

    秋秋猶豫了一下,火兒的尾巴卷過來蹭蹭他的腳,腦袋就這樣平平放在地上,無聲的催促著。

    秋秋往前走了兩步,抱著兒子斜坐在它兩隻龍角之間。

    大白和二白蹦跳著也跟了上來,擠擠挨挨的靠著秋秋。

    火兒龍爪微沉,縱身騰空而起。

    地面上的一切瞬間遠離,奉仙居里橘色的燈亮在漫漫長夜裡就象一抹星痕。

    四下里昏黑一片,微茫的星光在身周閃爍,秋秋覺得他們就象是在星海之中遨遊穿行。

    她把孩子抱得緊了一些,可是這孩子一點都沒有露出害怕的神情。正相反,他好象很喜歡這種飛翔的感覺,咧開小嘴咯咯的笑出聲來。

    他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襁褓中掙了出來,胡亂的揮動,象是想把那些似近還遠的星星抓住。

    火兒有明確的目標,它長嘯一聲,象是在知會自己的到來。

    拾兒抬起頭,火兒在他的視野中從一個光點迅速變大,碩大的一個腦袋象隕石一樣朝他撞過來。

    拾兒抬起手,微微向下一按,火兒張開的大嘴被他一手按住,長長的牙喀喇一聲狠狠扎在地上。

    火兒的一腔熱情撞上了冰山,拾兒這個主人即使是喜得貴子的時候,收拾起它來還是毫不手軟。

    秋秋忍著笑拍拍它的大腦袋以示安慰。等他們都從龍頭上跳下來,火兒擺擺尾巴,長長的龍身團縮起來,又變成了人形。他狼狽的趴在地下,呸呸呸的朝外吐沙子,大眼看起來淚汪汪的,象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秋秋忍著笑轉頭問拾兒:「發現什麼了嗎?」

    拾兒點了點頭。

    四周荒涼的沒有一點兒聲息。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秋秋連方向感都失去了。

    飛升成仙,人人都這樣說。可是誰也不知道飛升後究竟會到哪裡,成仙又是怎麼一回事。

    讓秋秋來說,她覺得他們簡直象是迷失在一座孤島上。

    聽到拾兒說有所發現,秋秋簡直喜出望外。

    「發現什麼了?」

    拾兒伸出手,他的手掌白皙修長,手型很美。秋秋還記得兩個人剛認識的時候他的手……呃,扯遠了。

    拾兒攤開的手掌中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這……」

    秋秋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拾兒微微一笑。

    秋秋的目光再落回他的手上。

    就在她的注視下,一點微白的瑩光出現在他的掌心,微微閃動。

    這是什麼?

    秋秋看著他,這能碰嗎?

    拾兒的手又朝她移近了些。

    秋秋試探著伸出手,指尖輕輕點了一下。

    光芒象是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朝一邊彈出去,落在了地下。

    秋秋嚇了一跳,以為闖了禍,本能的把孩子抱得更緊了一些。

    光點落地就消沒不見,象鑽進了土裡一樣。緊接著一枚小小的綠芽從砂土中頂出了頭,飛快的抽枝長葉,長出了花苞。

    花開的時候是有聲音的,象是魚在水面上吐出水泡,象是雨水從天而降,象是春雷後的第一聲蟲鳴……

    花朵霍然綻開。

    ——————————————————

    還一章完結。

    現在貼出來的內容,已經算是改了又改的第四版了。總覺得寫得感覺不對。但是如果再改,估計更找不到當初的感覺了=,=

    發完這章去醫院,這幾個月天天待在醫院裡,完全找不到生活和寫字的節奏感覺。

    很對不起大家,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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