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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這樣!她父母死在墨鳳的涅槃之火里!
夏錦年很清楚這件事不應該責怪墨鳳,因為他當時也是身不由己,可是她的喉頭還是哽咽起來,胸口有一種憋悶窒息般的痛楚,只有大口大口地深呼吸,才能感覺稍微好過點。
四周靜悄悄的,傷感在無聲瀰漫。
平復了好久,夏錦年才啞聲問他:「再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墨鳳拉她背靠著洞壁坐下來,低聲敘述:「我涅槃之後有一段時間感覺很混亂,因為我當時還不知道自己在哪朝哪代,被封印了多久,很迷茫地就往溶洞外面飛。出去的時候好像是傍晚,很快就看見了守在溶洞附近的李劍飛,他還不知道裡面出了什麼事,不過顯然等很久了,坐立不安的樣子很焦躁。我本來想找他打聽點消息的,但我那時剛涅槃完,還沒有修出人身,要真去找他說話大概會嚇死他,我就隱身在附近看了他一會兒,順便在想我要去哪裡,能去哪裡。」墨鳳苦笑起來,「李劍飛在洞外等了兩三天,後來等不住就進了溶洞,我沒有跟進去,隱身飛到山外轉了幾天,發現這是個對我來說很陌生的世界,我一時半會適應不了那種嘈雜喧囂,就回來了。」
夏錦年環抱著膝蓋,低著頭靜靜地聽他說。
「你不是說我對這裡很熟嗎?」墨鳳仰起頭來抵著洞壁,「那是因為有四五年的時間,我一直待在這裡修煉,閒了就在山林各處亂晃,有時候也會回到這溶洞裡。後來實在悶了才再次逛到了山外,慢慢習慣了這個年代的世界。」
他說完這些就徹底沉默了,等了一會兒,手電的光芒漸漸黯淡了下來,那是電池就快耗光的預兆。可是他們兩個誰也沒心情理會,就盯著那一點微弱的光,直到它消失。
眼前徹底黑暗了,想到在記憶里已經漸漸模糊了的容顏,需要依靠幾張泛黃的相片才能銘記的父母就亡故在這裡,夏錦年忍不住埋首到臂彎里無聲地哭泣起來。
好想他們,可是永遠都見不到他們了……
即便身周很黑暗,墨鳳還是能依稀看清眼前的事物,他看到夏錦年微微顫動著肩頭,她哭得很傷心。
他心裡跟著鬱結,可是不知道該如何勸她,就猶豫著探手想要將她攬入懷中,不想手才搭到她的肩頭,她整個人就微微一震,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
指尖落了空,觸到了潮冷的空氣。
墨鳳覺得整顆心都在往下墜,不覺垂了眼,黯淡了眸光。
夏錦年回過神來,也被自己的反應給嚇了一跳,一慌亂就止住了哭,但是難過和懊悔止不住,心裡一陣接一陣地發堵。
她緊咬了嘴唇,過了一會兒期期艾艾道:「我……我沒有……我是說涅槃的事,不是你的錯,不怪你……」
「我知道。」墨鳳的笑容苦澀,聲音里也泛著一抹苦澀的味道。
他們兩個都知道,這件事雖然不是他的錯,但是她的父母到底因他而死,要說她心裡沒有一點陰影,那是不可能的。
感覺到他情緒的低沉失落,夏錦年有點急了:「我是說真的,墨鳳我……」
她說到一半就噎住了,生平第一次發現言語的蒼白無力,無論說什麼,好像都無法將她此時那複雜中帶著矛盾的心情表達貼切,於是她只好閉嘴,過了好一會兒才頹然道:「好吧,我知道我在自欺欺人……這個真相來得太突然,我一時半會兒有點接受不了,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她不知道是說給墨鳳聽,還是說給自己聽,像是要對他解釋,又像是要堅定自己的心。最後發現自己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再次沉默了下來。
找到了十年來一直在苦苦尋覓的真相,夏錦年心裡卻沒有釋然,反而生出一種寧願自己沒有來過的痛苦和掙扎。
她想她有些理解墨鳳起初阻止她來的想法了,不單單只是為了她身體尚未完全康復的緣故,還怕這一行,連帶她的心也一起病了。所以她沒有埋怨怪責墨鳳,畢竟他只是善意地隱瞞和阻止,沒有對她說謊。
然而理解和明白都無法去除心裡蒙上的陰翳。她思緒紛亂如麻,剪理不清,欲訴又無言,最後默默哭到沒有眼淚,腦子裡空蕩蕩一片,便疲憊地倚在洞壁上看著眼前濃如實質的黑暗,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夢裡也沒有安寧,她眼睜睜看著父母在滔天的黑色火焰中掙扎,結果驚醒過來,急促地喘息,一身冷汗。
「做噩夢了?」墨鳳沒有睡著,遞了水壺給她。
夏錦年點點頭,喝了幾口水感覺心裡舒服一些,低聲道:「這地方太壓抑,我們出去吧。」
墨鳳提醒她:「外面天早就黑了,現在是半夜。」
夏錦年替手電更換了電池,摁亮後站起身道:「慢慢走出去天就快亮了。」
墨鳳本來想說可以帶著她飛出去,可是話到嘴邊還是被他咽了回去,只是將手伸到她面前,等待著。
夏錦年略微遲疑,抬眼看見他緊抿住唇,低垂著眼,濃密的長睫在眼底投下重重的陰影,神情顯出十分的落寞來,心裡就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將自己的手交到了他的手心裡。
歸程比來時要快,他們只花了三天時間就出了山。
坐上返程飛機的時候夏錦年還有些恍惚,因為這些天她一直都沒有休息好,腦子裡一刻都不得空閒,總是回閃著墨鳳說的那些事,回閃著她父母在相片裡露出的矜持笑容,還有寥寥幾件她能記得的,同他們一起做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