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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蘭台是絕壁上依山勢形成的一個天然平台,平坦處大約有三個籃球場大小,後倚翠竹蔥鬱的山峰,平台與陡峭的峰頂之間還有一道深壑,壑中有清泉流過,而這泉流的源頭就在遊方剛剛經過的疊嶂大陣中。
有一座石橋跨過山澗,橋那邊有路,蜿蜿蜒蜒繞過山腰消失在密林深處,應該是疊嶂派弟子平時往來雲蹤觀的山路。距離這邊的橋頭不遠,便是雲蹤觀的後院門。
雲蹤觀面朝絕壁而建,規模不算很大,但完整而精雅,有前殿、前院、主殿、後院、東西配殿以及側院靜室。它的大門離懸崖的邊緣有十幾米遠,三面就是天然的觀景平台。遊方走出疊嶂大陣登臨之處,正是這個平台的東側。
遊方走上觀蘭台,霞光正從他側後方的半天散落,正看見李永雋的青絲髮簪與秀麗白皙的臉龐,映襯著迎面緋紅霞色,那一雙清澈的眸子似乎別有幽曲欲訴,卻只是彬彬有禮的長揖道:「疊嶂派弟子、雲蹤觀代守住持永雋,攜同門永秀、靜塵、靜羽恭迎蘭德先生!」
原來她早就在這裡等著他,應該是遊方走入疊嶂大陣時就查覺到他來了,故此率觀中疊嶂派弟子整裝相迎。
遊方拜訪過江湖風門各派,但場面都不像今天這樣神采非凡,他是披著映射半天的霞光登臨絕壁雲崖之上,也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冷清,偌大的觀蘭台,只有幾名女冠靜靜的佇立行禮。
李永雋的師姐孟永秀看上去三十左右,而實際上已經四十出頭了,她是李永雋的師伯郎繼升長老的弟子,另外兩名道姑靜塵和靜羽則更晚一輩,看上去還是稚氣未脫的少女模樣。遊方沒想到疊嶂派的宗門傳承道場竟然只有這麼幾個人,與他以往「駕臨」各派的熱烈氣氛完全不同,這裡真是一處紅塵外的幽居清修之所。
其實這件事多少有點誤會,遊方稱呼李永雋的師叔祖、疊嶂的供奉長老千杯道人為師兄,江湖輩份就不用提了,而且以他今日之聲望影響,假如到疊嶂派來拜山,對方絕對不會只像這麼接迎的,搞得他就像走錯路一頭撞進來似的。
他還真「走錯」路了,疊嶂派接待同道往來,當然不會在這麼僻靜的地方,平時的待客之所是離此兩座山之外的東來宮。那裡在青城山後山風景區的範圍內,也是一座向遊客開放、接受香火供奉的道觀,東來宮的住持是疊嶂派長老郎繼升。
東來宮座落在景區旅遊線路旁,開車可以抵達,後面就是進入雲蹤觀的山中野徑,通常情況下,到達雲蹤觀必經東來宮。但遊方是按李永雋曾經說的那條路徑穿行整片青城山而來,到了觀蘭台下從側面攀上絕壁懸崖,然後再穿過疊嶂大陣,一般人誰會這麼拜山?
遊方與千杯道人交誼甚厚,但當初也沒問過他疊嶂派宗門道場在哪裡、路怎麼走?後來李永雋與他閒談時主動提到了雲蹤觀所在,並邀請他去山中做客觀遊仙燈,她很感慨的說——希望能與蘭德先生攜手穿行青城登臨觀蘭台,那一條路風光景致美不可言。
遊方當時就問那是怎樣一條尋幽之徑?李永雋仔仔細細的向他解說清楚,若是換個人不一定能聽懂李永雋在說什麼,聽懂了也不見得能找到,找到了也不見得能走過來。既然李永雋都說的這麼詳細了,遊方也就沒有再問別人了,拜山時很自然的就走了這條道。
這裡就有一點小誤會,他已經提前打電話通知了李永雋,李永雋若提前通知留守青城的郎繼升長老,就算遊方從這條路上來,郎繼升也會率疊嶂派眾弟子在觀蘭台恭迎。但是李永雋在電話里獲悉遊方居然在前山風景區的大門下車,準備穿越青城直接登臨觀蘭台拜訪,也不知心裡是怎麼想的,竟然沒通知別人。
這條路外人是不知道的,李永雋也只是隨師父皓東真人走過,曾對蘭德先生說希望與他攜手穿行,多少也是一種女兒家的心思。聽說蘭德先生要從這條路過來,顯然不像是正式拜山而更像是私人來訪,應該就是來看她的。
既然這樣,她一念之間沒有立刻通知疊嶂派其餘弟子。假如蘭德先生就是到觀蘭台看望她,弄一大堆同門迎候,顯得既尷尬又多事。
皓東真人在西屏岩閉關,千杯道人遠遊,吳嶺舟長老帶領一批弟子出去結緣了,而其他同門還在東來宮中並不知情。疊嶂派弟子本就不多,因此雲蹤觀中此刻就她們四個人。
遊方一看這個場面頗覺意外,再看見通往觀蘭台的另一條山路,以他的心機,轉念就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其中肯定是有所誤會。他也不問這裡為何就你們這幾個人,免得李永雋尷尬,很自然的微笑拱手還禮道:「梅某穿行青城山尋幽之徑,造訪雲蹤觀,事先未通知疊嶂派諸位同道,來的十分唐突,打擾了!」
李永雋則低眉答道:「蘭德先生怎能這樣說呢?我昨日接到電話,聽說您有雅致穿越青城群山直登觀蘭台,想來前輩喜尋清幽,故此未興師動眾煩擾先生的雅意,只在此地靜候。」她倒不掩飾昨天已經知道消息了,而身後的孟永秀略有不滿的看了她一眼。
當初聽說雲蹤觀這個名字時,遊方還在心裡偷笑過,因為在他的家鄉也有一座雲蹤觀,既非深藏雲端也無仙蹤飄渺氣息,徒然起一個很有噱頭的名字,住持就是他的大舅公莫正乾。天下寺廟道觀同名者很多,比如開元寺、法華寺、上清宮、無量觀之類,沒想到疊嶂派的宗門道場居然和他大舅公的道觀是一樣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