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頁
對於基層幹警來說,還有一個更頭疼的問題,他們也不是文物專家,說實話,有很多贓物,平時就算大搖大擺從眼前過,都認不出來。
當時上級文物部門派來的池所長要求他配合,帶著考古隊員挨家挨戶宣傳文物保護法,象徵性的收繳了一批文物,總算將場面暫時對付過去,不料今天又出了更大的簍子。
這幾年袁所長和費居村的費米主任關係很不錯,哪一次來不是喝的醉醺醺的,在招待所過一夜才會回去?別說是袁歸途所長,就連陳青羽鄉長都是一個德行,很多事巴不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今天池專家報警,卻不得不處理,所長也必須派人來做個樣子,就像眼前的村幹部也在裝模作樣的勸說村民。從鄉長到所長都很清楚,考古隊做的事情合理合法,尤其是池所長這種有影響、有名望的專家,雖然管不著各級政府官員,可如果抓住了什麼問題,回去之後只要在上面說幾句話或者來點官方輿論,絕對不是他們這些鄉幹部能兜得起的,表面上還必須要配合。
常書欣卻有一個問題想不通,甚至懷疑費居村的村民是不是吃錯藥了?
既然考古工作隊就在這裡,那些違法的勾當就不能消停幾天,非要搞出這麼大動靜來,不是明擺著上眼藥嗎?前一陣子考古隊住在村裡的招待所,每天出錢請村裡的勞力開挖探方,表面上不也是相安無事嗎?
退一萬步說,就算還想偷摸幹什麼勾當,等人家走了之後再說,何必這麼著急鬧事呢?他前幾天聽池專家普及文物保護常識,對考古隊的工作性質已經很了解,他們只是來清理搶救已經被村民盜掘的古墓,不會主動發掘未發現的完好墓葬。
按池專家的話,現有技術條件下,就算最科學的發掘也不可能完好的保存古墓葬中的文物,大量有文化價值的實物與信息都會損毀,造成永遠也無法挽回的損失。最好的辦法就是儘量不要打擾先人的沉睡,這是留給後世子孫的文化財富。
現代很多發掘,有一部分是城市建設觸及古蹟,不得不採取措施,其他絕大部分,幾乎都是被盜墓賊給逼的不得不搶救殘局,那種痛心與遺憾是難以形容的。
池木鐸只是表示,完成這裡工作後,將呼籲地方政府與執法部門加強對這片野外山地的保護,嚴懲盜墓犯罪分子。但是考古工作隊可沒有執法權,也不可能總留在這裡,礙不到村民什麼事,接下來的事情還不是地方自己處理?
村民們不可能沒聽說這些,別看考古隊被他們圍在山中束手無策,但如果今天真出了亂子傷了人,比如池所長這種專家有個三長兩短,問題的性質可就完全變了!不再僅僅是深山中抓不住人的盜墓案件,影響會極為惡劣、後果會相當嚴重。
到時候縣裡、市里甚至是省里有關部門想不重視都不行,只要真來嚴查事件,費居村等於自找倒霉。但在此之前,先倒霉的肯定是常書欣這個現場出勤的警察,就算勉強彈壓住村民,今天也是得罪了整個村子,不論怎麼樣,他是背定了黑鍋!
真不明白這些村民是集體吃錯了藥,還是受了什麼人的挑唆?常書欣心中升起一股怨氣和怒意,他已經快要受夠了!很多人平常天天在嘴裡喊著公正執法,呼籲法治社會,但是違法的事輪到他們自己頭上,又要搞聚眾鬧事法不責眾那一套,顯得是那麼理直氣壯。
「最他媽討厭的,就是這種人!」——常書欣突然在心中恨恨的罵了一句,看見有幾個村民拿著鋤頭就要往上闖,他一咬牙也豁出去了,反正左右要倒霉,索性幫理不幫親,況且這村子也沒什麼好親的!
他終於拔出了槍,雙手緊握朝天斜指,破口罵道:「操,不要命了?都給老子滾回去!你們這些個沒皮沒臊的,還有臉談風水?這山里挖了多少洞,誰挖的,老子沒抓住,你們自己心裡沒數嗎?……懂不懂文物保護法?池專家這些天跟你們白講了?地下這些是文物,祖宗留給所有子孫的,是你們家的嗎,想炸就炸?……真抓住了,一個個都得槍斃,還敢在這裡鬧事?」
他橫了吧唧的,拔槍連罵帶恐嚇,假如在大城市裡公開執法,這樣絕對不合適。但偏遠山區的一個小幹警,在這種場合,只能是這種執法風格才能鎮得住。
一見常公安真的敢拔槍,幾個拿鋤頭想往上闖的村民罵罵咧咧的退了回去,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頂了上來,指著常書欣斥責道:「這不是山那邊老常家的二蛋子嗎?當了公安神氣啦,敢拿槍嚇唬人,來,沖你大媽我開槍!」
常書欣沒跟她羅嗦,繼續大聲喝道:「老子今天是來執法的,我可不管什麼人,誰犯法收拾誰!抄傢伙幹什麼,想襲警啊?真逼急了,子彈可不長眼!」然後沖人群前面的村主任喊道:「費米,費主任!你今天要是敢讓人衝過來動手,砸我的飯碗還要我的命,老子先要你的命,臨死也得拉個墊背的,這槍里的子彈,老子全往你身上崩!」
假如謝小仙在這裡,見常書欣如此執法一定會目瞪口呆,他竟然持槍恐嚇村主任。村主任也給嚇了一跳,轉身道:「常公安,你怎麼沖我來呀,沒看見我在攔著鄉親們嗎?」同時揮手使了個眼色,周圍起鬨的人消停了許多。
常書欣:「這裡的村民選你當主任,不沖你來沖誰來?你要是真想攔著,今天就不會有這一出!……費主任,我可提醒你,真要是把事情鬧大了,上面不得不處理,倒霉的可是你們村子,誰褲襠里有屎誰心裡清楚,你是吃錯藥了還是發神經,自己想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