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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老闆神神秘秘的一笑:「也就是你來問,別人我還不肯拿出來呢,剛收的傢伙,是真貨!」他去了後面的貨倉掏出來一個不起眼的牛皮紙包,打開好幾層,拿出了一隻杯子,淡青色的百圾碎開片釉,直筒形,圈足有鏽痕。
遊方一看見這件東西眼睛就眯起來了:「哥窯的宋瓷,這亮不對呀,既不是打眼的賊光,又不像剛出土的新光,我瞅著怎麼帶著一股生腥氣?這釉面還缺了兩塊,像是被硬掰下去的,太可惜了。」
倪老闆點頭道:「游老弟,你真是好眼力,看出門道來了,再仔細瞅瞅,這物件是什麼來歷?原先我們鋪子裡可沒賣過這種東西。」
遊方上手又打量了半天,恍然大悟道:「這是海撈瓷啊!」
所謂海撈瓷,就是從古代沉船中打撈出來的瓷器。自古就有海上絲綢之路一說,商船自東南沿海一帶出發,穿過台灣海峽經南海,將中國物產銷往東南亞、南亞、中東以及更遠的地方。與其說是絲綢之路不如說是瓷器之路,宋代之後,船運外銷的貨物主要就是瓷器。
從宋代開始,就有專門的外銷瓷器生產,這樣的器物造形與紋飾經常帶著典型的異域特徵,但工藝都是標準的中國古代陶瓷燒造技術。
古代出海行船風險很大,海盜只是其次,最大的危險是不可測的風浪,但自古殺頭的買賣都有人做,有豐厚的利潤自然會有很多人願意冒險。千年以來,不知有多少滿載瓷器的商船被汪洋大海吞噬,靜靜的沉睡於海底不為人知,出長江口沿東海岸,尤其在南海海域一帶分布的最多。
現代隨著科技手段的進步,可以運用聲納、磁力計等多種儀器探測海底,有很多人也打起了在海洋中尋寶的主意。在西方,沉船探險一直是很多探險家最熱衷的「事業」之一,近年這股風潮也蔓延到中國近海一帶。有很多人以科考的名義在幹這些事,目前還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而且茫茫大海管理起來也非常困難,地面上的盜掘還抓不過來呢。
海底尋寶成本高、投入大,找到一艘沉船很不容易,可一旦成功,收穫是相當大的,想想一船的古瓷的批量是多少?至少不低於上萬件,其中有很多仍然保存完好,只要能撈上來,其價值甚至不亞於打開一座古代帝王陵!
倪老闆呵呵笑了:「不錯,就是海撈瓷,聽說是南海中沙群島出水的,最近過來了一批,看樣子有一條船被掏了。」
遊方皺了皺眉道:「這物件品相有點殘啊,雖然看上去是完整的沒破,但是釉面缺了兩小塊,不是磕碰的痕跡,可能是長了珊瑚或者牡蠣一類的東西,清理的時候不小心,怎麼能硬掰呢?這東西八百年前沉船時沒碎,現在倒好,出水之後反倒讓人給弄傷了!」
倪老闆嘆息一聲:「誰說不是呢!估計東西出來的太多,清理的人手不夠。……但是好貨色也落不到我手上啊,老弟,你感不感興趣?」
遊方又瞅了半天道:「我要了,給個實在價吧。」
倪老闆:「跟你就沒什麼好兜圈子了,算我倒霉碰著行家,一口價十二萬。」
遊方又取出了一根金條:「加上剛才那兩根,換這個杯子。」
倪老闆:「那還差點呢?」
遊方笑嘻嘻的搖頭:「我沒跟你還價呀,你也別賺我太狠!」
倪老闆拍了拍他的肩膀:「行,成交,誰叫我們是老交情。」
倪老闆要留遊方吃了晚飯再走,他們倆在附近找地方好好喝幾盅,但遊方做完「生意」卻告辭了,他本就沒打算來找倪老闆敘舊,只是碰巧遇上了。
臨走時倪老闆嘆了口氣道:「最近風聲緊啊,古玩城裡的秋音齋被條子封了,有個專案組不知在查什麼,出土的東西不好進來,潘家園這幾天進的最大一批真貨,就是這些海撈瓷。」
遊方也嘆了口氣道:「山上禍害完了又禍害到海底去了,這些年盜墓太猖狂,土裡的玩意都糟藉的差不多了。」
倪老闆提到了秋音齋,它的兩任東家狂狐與潘翹幕都是死在遊方手裡,而且這家商鋪就是以李秋平和林音的名字中各取一字命名的,與遊方有著千絲萬縷說不清的關係,然而他還從來沒去過呢,還是去看一眼吧,要不然就沒有機會再見到了。
秋音齋位於離潘家園正門不遠的大型古玩城裡,潘家園裡面的古董行檔次由高到低有路邊散攤、大棚攤位、步行街商鋪,感覺與菜市場和步行商業街差不多,就是賣的東西不一樣。最高檔的就是這種古玩城中的店鋪,租金不菲,有實力的商家才會在這裡開門做生意,就像購物中心或精品店。
遊方在潘家園混的時候很少到這裡來,連這棟樓都不怎麼進,他當年只是個小混混,在這裡對縫攬活的機會不多。像這樣的店鋪,表面上的生意都非常「規矩」,重要商品大都帶著真品鑑定證書,而且其中有很多確實是真品,就算是贗品也仿的非常高明,但是交易價格很昂貴,不是原先的小遊子能倒騰得起的。
他來到古玩城的二樓,在樓梯口斜對面就看見了秋音齋,非常氣派的隸書牌匾,旁邊還有書寫者的署名與篆章,是中國書法家協會一位副主席親筆提寫的。這家店鋪規模不小,共五間門面連在一起,打通成一家大商行,可見東家很有實力,然而如今左右的門都貼了封條,只有中間的門開著,透過玻璃,可以看見很多穿制服的人在忙著清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