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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遊方判斷,羅望宗應該是被安佐傑叫到敦煌的,否則不可能這麼巧。安佐傑叫羅望宗來見面目的可能有兩個,一是他需要錢,無沖派的分支機構中可能有資金在羅望宗手中。安佐傑原本不應缺錢,可是手下損失殆盡、他自己也被逼逃遁之後,很多帳戶恐怕就無法再動用了,他現在和一個光杆司令差不多。
另一個更有可能的原因是他想出境,安佐傑目前已被公安機關懸賞通緝,想用化妝術拿著原先的幾個護照過海關幾乎不太可能,只能走其他的途徑,看看羅望宗能不能安排妥當。假如羅望宗安排不了,安佐傑還可以從西北邊境偷渡出去,這就是他跑到敦煌的目的。
既然急不得,而且那個魏鎖這幾天又沒有什麼新的消息,遊方乾脆就帶著華有閒在敦煌周邊一帶遊玩。敦煌是一個很奇異的地方,盛夏時節來到這裡,首先感受到的就是那撲面而來的乾熱和滿城的瓜果飄香。
敦煌的年降雨量極少而蒸發量極大,本應是一片沙漠戈壁,但發源於祁連山的黨河,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中形成了一個扇形衝擊地帶,由於黨河水的灌溉滋潤留下了一片綠洲。在這裡俯仰天地之氣,一片蒼涼中孕育著執著的生機。置身其中,你會覺得自身的渺小以及對大自然的無邊敬畏,而渺小中又蘊含著人們自古以來的堅韌情懷。
第三百五十四章 他鄉遇故人(上)
遊方與華有閒站在沙丘上,熾烈的陽光照射下,腳下的沙丘散發出蒸騰的熱氣,貼近地面的光線都在舞動扭曲,人就像被烘烤著一般。然而看風景卻是冷色的,天是深邃的淺藍,周圍是月白色的沙,沒有風,耳中卻能聽見沙丘發出隱約的嗡鳴,其中竟似夾雜著管弦絲竹之聲。
華有閒的額頭鬢角都有蒸乾的汗跡,臉色也有些發紅,但神情並不狼狽,在熱烈的陽光下、冷冷的風景色調中站的筆直。遊方從背包里取出那一軸經卷,緩緩打開,一邊講解一邊讓華有閒展開神識細細體會。
此卷是一品《維摩詰經》,不僅有經文還有圖譜,發黃的經卷上散發著淡淡的氣息,仔細看裝裱的紙面滿布細碎的龜裂紋,可以想像是怎樣的妙手才能將這古老的經卷修復成如今看似無缺的模樣。
卷首有菩薩的繪畫,卷中還有地理風光圖譜,字裡行間散發出一種莊嚴潔淨的氣息,經卷自繪成到如今,似乎也經歷了自我的洗鍊。但捲軸本身還帶著另一種物性,蒼涼而坎坷,用神識去觸摸,似乎能聆聽到千年以來述說不盡的故事。
遊方在西安講璇璣圖,華有閒當時聽的是直眨眼,但多少還是明白了。如今在敦煌鳴沙山上講解經卷遺書,華有閒聽的就很吃力了,連插嘴問的功夫都沒有,只是用心記住,待將來再慢慢理解吧。
講完經卷,沙丘上已經似乾燥的熔爐,見華有閒一直聽的很認真絲毫沒有因為燥熱而走神,遊方很滿意的點了點頭,收起經卷一指遠方道:「我們去那裡看看吧,潤一潤清濕之氣。」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遠處的沙丘下有一片綠洲簇擁的樓閣,樓閣旁還有一灣清泉,碧潭岸邊點綴淺紫色的野花。那不是海市蜃樓而是著名的月牙泉,也是附近一帶的地眼所在。這個季節沒有人中午來遊玩,他們走下沙丘時,天地之間只有兩個身影,淺黃髮白的沙地上留下兩行淺淺的足跡。
從月牙泉回來的路上,華有閒問遊方:「那傳說中月牙泉三寶鐵背魚、五色砂、七星草,若都能找到便可長生不老。我聽當地人說鐵背魚可能就是敦煌的狗魚,七星草就是羅布紅麻,那麼五色砂是什麼呢,游大哥知道嗎?」
遊方笑了:「你煉丹配藥呢?還長生不老!」
華有閒也笑了:「神話傳說嘛,雖然離奇,但也總有緣故,比如游大哥給我講的綿山凶吻的故事。假如這真是某種象徵,那麼最後一味五色砂究竟是指什麼呢?」
遊方想了想答道:「就在我給你講解的那一品經卷中,你可以自己找也可以去問別人,有些見知不可能全讓我來教你。」
話剛說到這裡,遊方兜里的手機在震動,掏出來一看是一條信息,中間人告訴他羅望宗聯繫上了,但不會直接見面,會派人約個地方談生意。果不出遊方所料,這個羅望宗如今的「生意」範圍很廣,不僅出售過真的敦煌遺書,也偽造過敦煌遺書賣出去糊弄洋鬼子。
遊方熟知江湖冊門的門道,本人也在潘家園混過,自然能找到人搭上線,不過那個羅望宗倒是挺謹慎的,不想直接出面。看見這條簡訊遊方就笑了:「小閒,你不一直說想練練手嗎,這個羅望宗要派中間人,那我也派中間人,你去談生意吧。」
當天晚上,在敦煌一家飯店的二樓,華有閒與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見了面。兩人坐的位置並不是在包廂里,而是靠窗有半隔斷的雅座中,周圍環境有些嘈雜,卻是最好的掩護。兩人聊了大約有半個小時,不知都談了些什麼,華有閒取出一幅「畫」讓對方看了,對方想用手機拍照,卻被華有閒阻止。
這時那個男子接了個電話,簡單說了幾句就掛斷了。二樓大廳另一張桌子中,還有個五十來歲的男子剛剛打完電話,站起身來結帳出門,大廳另一端喬裝的遊方也叫服務員結帳,不緊不慢的跟著也下了樓。
遊方見到對方選的接頭場合是半開放式的,當即就明白羅望宗一定會在現場暗中觀望,一般所謂的中間人接頭大多都是這個套路,所以他也去了。與華有閒談話的那個人接的電話,就是羅望宗打來的,雖然嘈雜的大廳里誰也聽不清,遊方卻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