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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吳玉翀又撥響了琴弦,正如古人所形容「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劃,四弦一聲如裂帛。」
她彈的竟是一曲《將軍令》,雄渾的曲調飄蕩在涌動的暗流之間,卻由一雙柔美的素手所發出,融合了雄渾與陰柔和鳴之美,碧波與暗流衝擊之韻。等她這一曲彈完,恰好舟船停靠在臨近江口處登岸。船夫搭好跳板,坐在船頭上的吳玉翀抱著琵琶起身,宛如從樂章中飄來的飛天,形容不出的柔媚含情。
遊方怕她站立不穩,輕巧的一個箭步跳到船頭去扶。華有閒主動伸手把琵琶接了過去,小心翼翼的捧在懷裡,看著前面挽臂下船的遊方與吳玉翀,眨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而謝小丁也皺著眉頭在眨眼睛,神情很有些擔憂。
站在南廣河入長江口的岸邊,望著那色彩斑斕的龍脊石,神話傳說中哪吒鬧海斬殺龍宮三太子之處,遊方很有感觸。宜賓之行主要是為了參透養煉劍靈之法,他已經恍然有所悟,而且收穫比自己期望的更多,心境已有體味,只待將來破關修證,悄然間真有脫胎換骨之嘆。
這一路以不練為煉,堪稱修行圓滿。
同時他也在心中嘆道:「吳老啊,您的外孫女可真是個寶啊!是您老的在天之靈故意把她送到我眼前來的嗎?世間美玉尚須琢磨,而她似乎……唉,要是在您身邊長大的就好了!」
……
三天後的上午,幾人又悄悄溜回到「藏寶地」旁邊的那個山坡上,吳玉翀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瞪著一雙大眼睛、張著嘴半天沒說話。只見那片農田中,插滿了杯口粗細、一人多高的樹苗,種的還很密很亂,每株相隔幾乎不到一米。僅僅三天啊,簡直跟變戲法一樣!
「遊方哥哥,這是怎麼回事?」吳玉翀抱著遊方的胳膊,就像看著鬧海的哪吒一般看著他。
已經恍然大悟的華有閒解釋道:「游大哥這辦法可真絕啊,一般人想都想不到!村民們聽說電廠要徵用這塊地,征地補償款自然是越多越好了。這一塊地種莊稼是來不及了,也騙不到太多的錢,最好的辦法就是栽樹苗。
到時候管它是死樹活樹,哪怕只是插根枯苗,也能死纏硬泡要樹苗長成後的價錢。堵電廠大門的事情都幹過,這種事情還干不出來嗎?他們可真不笨啊!玉翀姐姐,其實你很聰明,但畢竟是從國外剛回來,不了解這裡的情況,所以沒想通。」
已經想明白的沈四寶略帶嘲諷的說道:「這塊地拋荒了好幾年沒人種,真想下手的時候,他們還是蠻勤快的嘛!」隨即又眉頭微皺道:「這些樹雖然模糊了遠處的視線,但倉促間種下的,枝葉都不多,只要有人一走動,就算是夜間,稍微有點亮光,馬路對面仍然能看得見影子。」
遊方笑了笑:「無妨無妨,和我預料的差不多,這些已經足夠了,哪能什麼活都讓鄉親們干呢?我們自己也應該做點事情,待會兒就去商店裡買布,那種最普通的灰黃色布料就行,再買點青灰色的顏料,回家畫畫去。……四寶,你會畫樹吧?玉翀,你也會。」
吳玉翀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道:「對呀,光線不好的時候,展開畫著樹林的幕布走過去,把那裡四面一圍,幾十米外根本就看不清是怎麼回事,正好能在裡面挖東西,這點子太絕了!」
謝小丁眯著眼睛道:「如果挖地的聲音太大,還是會引人注意的。」
遊方:「沒看天氣預報嗎?今天夜裡有風!過去夜闖空門的有句俗話『偷風不偷月,偷雨不偷雪』,這片小村林風一刮,很多聲音都聽不清。下鋤頭挖地注意寸勁控制腕力,可以不發出太大的聲音,公路那邊是聽不到的。你當然不行,我和小閒應該可以。……天黑了之後動手,要在天光放亮前完活,把那個地方大致恢復原樣,坑填好,樹苗再種上。」
第二百零一章 她是一條蛇
遊方這一招,其實就是一種江湖盤局術信手拈來的變化,說的雅一點叫「太公釣魚局」,意指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說的土一點叫「鋤頭局」,源自這麼一個故事——
某人外出經商,接到家鄉妻子的來信,說即將開春,家中田地需要翻耕才好播種,望速回。那人走不開就回了一封信,說自家田地里埋了一壇金子,千萬別讓人知道。他托一位同鄉將這封信帶回去,當時的鄉下女人大多是不識字的,他老婆也不識字,接到信需要找專門的代筆先生念。
送信的同鄉在路上就偷看了這封信,等他老婆接到信再找代筆先生一念,也就是幾夜之間,她家那幾畝板結的田地已被人用鋤頭全部翻了一遍,金子自然沒找到,卻不用再請人套牛犁地了。
在回去的路上,遊方講了這個故事,逗得吳玉翀咯咯直笑,他不由自主用手摸著胸口,吳玉翀很關心的問道:「你不舒服嗎?」
沈四寶也看見了,與謝小丁咬耳朵說悄悄話,謝小丁則大聲說了一句:「他在摸良心呢,你能看得見嗎?」
遊方則嘆了一口氣道:「那些老鄉欲欺人卻因此自欺,倒是為我們忙乎了三天啊,這麼短時間種下這麼多樹苗,可真不容易。」
吳玉翀似笑非笑道:「自找的!又不是你讓他們種的樹。」
華有閒則笑道:「那塊地種樹苗還真的很合適,比種莊稼省事多了。那些樹苗真的能長成,未嘗不是好事,假如他們就是為了糊弄人也糊弄自己好騙錢,游大哥也不必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