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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有閒走近兩步,很有禮貌的招呼道:「這位大爺,您好!」
那人繼續搖扇子抽菸,就似沒有聽見,派頭還不小呢!華有閒又提高音調招呼道:「大爺,您好,能問點事嗎?」
「你跟誰說話呢?」那人終於開口了,卻沒有抬頭看華有閒。
華有閒笑著道:「當然是和大爺您打招呼了。」
「你才是大爺!」那人仍然沒有抬頭,卻冒出了這樣一句。
華有閒一愣,隨即很機靈的改口道:「叔叔您好!」
那人卻把頭一低,乾脆不理會華有閒了,他挺有意思的,話不愛聽就不搭理。遊方趕緊上前一步道:「這位大哥,我的小兄弟不太會說話,請您千萬別介意,能問點事嗎?」
那人終於抬起了頭,微笑著說道:「還是你這小伙會說話,有事就問吧。什麼大爺叔叔的,我有那麼老嗎?」
看身姿這人很精神,但濃密的頭髮中遍灑的銀絲實在太有欺騙性了,華有閒開口就叫了聲大爺。等這人抬起頭微笑,看面容年紀的確不大,說二十多歲的相貌也可以,形容不出的神態氣質應該有三十多快四十了,眼中卻有幾分頑皮神色。
看這表情,他剛才不是和華有閒生氣,而是故意逗著玩呢。
遊方看見他就想笑,卻只能儘量忍住,因為走到近前差點以為這人是一位路過重慶碼頭的算命先生,再仔細一看才發現不是,居然是位假冒的風水同行!
這人身前放著一張紙,紙上寫著三個大字「看風水」,上面還壓著一面羅盤,顯的像模像樣。這面羅盤看上去紅木方托、黃銅圓盤、帶著橫豎水平儀、一角的銅牌上還有香港慶余堂的徽記,顯得很精緻、很專業、很能糊弄外行。
但遊方一眼就看出這面破盤子在真正的風水師手中根本就沒法用。方托就是密度板刷紅漆,只要沾水就容易變形。帶著十幾圈分金刻字的圓盤邊緣發澀,細節處加工的很粗糙。中央天池中磁針就是簡單的磁化處理的鋼針,而且轉軸與盤面分金刻度中心對的不是很準,稍微有點偏。
這就是在農貿市場賣二十塊錢一面的所謂羅盤,而且這人還是剛剛買的,漆面很新,幾乎沒怎麼用過。走遍大江南北,從古至今,遊方別說見過,甚至沒聽說有哪位風水師是這麼做生意的。
「大哥,您是看風水的?」遊方很詫異的問道。
「那是當然了,你們沒看見我的招牌嗎?要看風水嗎?想看的話先回答我幾個問題。」那人搖著摺扇淡然答道。
他的扇面上題著字,書法很潦草,但遊方勉強可以辨認出是一首不倫不類的詩——「柳色淒迷如煙境,落英無聲寄嚶嚀。對飲總醉風流處,慰語從來忒多情。」遊方總覺得這首詩似乎在哪裡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見對方這麼一本正經的樣子,遊方終於忍不住笑了,這笑容有幾分古怪,擺著手搖頭答道:「我們不看風水,就是想問問您是做什麼的?」
那人把摺扇一合道:「這還用問嗎?白紙黑字寫的清楚,我就是看風水的!……你不看就不看吧,幹嘛笑成這樣呢?……不看風水的話,就不要擋在這裡妨礙我做生意。」
遊方趕緊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不妨礙你做生意了。」然後給華有閒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到不遠處,也在綠化帶的砌石沿上坐了下來,很有耐心的旁觀看熱鬧。
那人倒也不介意他們看,繼續坐在那裡搖著扇子「擺攤」,一邊很悠閒地抽著煙。他的菸癮似乎還不小,半個下午抽了小半盒,每次抽完,都將菸頭在腳邊的地上掐滅,揮手扔進不遠處的果皮箱。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來來往往投過好奇目光的遊人不少,但是找那人看風水的是一個都沒有,甚至連停下來打個招呼問一聲的人都沒有。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外行
自古有句俗語,地師不起野棚。
所謂野棚,仔細說起來講究很複雜,簡單的說,像這種在路邊放個招牌、往那裡一坐就能開張的買賣,就是典型的野棚。看相、算命、測字、打卦、賣藝、耍猴、乞討、賣藥等等江湖人跑碼頭的時候經常起野棚,但有一點,看風水卻不能這樣做。
很簡單的道理,自古請地師看風水,無非是給陰宅陽宅定位定向,考察家居吉凶氣運、祖墳福緣餘蔭等,更進一步的則是提出種種要求,希望風水師能給予改善的建議。
這些不論對於什麼樣的人家,都是影響很重大的事件,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就是現在人買套房子,還要去看各種房交會,打聽價位、地角,動心之後實地看房體驗環境。開發商實際上就承擔了過去風水師的工作,而買房者本人是一位風水考察者,不會輕易做決定,更不可能在外地路邊隨便找個擺攤的陌生人詢問。
這一類事情,或多或少對家庭的生活以及家居環境的影響都很大,主家請風水師往往考慮的都比較慎重,大多是慕名邀請或者有親朋好友拐彎抹角的介紹,不會輕易找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看相算命的可以起野棚,而看風水的不行,還有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無論是面相還是手相,都是隨身的,生辰八字一類也可以很方便的報出來,現場就可以看可以算。但是陰宅陽宅的地勢地氣分布,不可能隨身帶著滿世界跑吧?
有些東西僅憑嘴說或者用手比劃是無法描述準確的,來風景區遊玩的人也不可能隨身帶著家居布置以及周圍環境的精確比例圖,而且最重要的地氣環境因素,都需要到現場才能真正查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