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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綿山中一路游來,遊方終於想起他是她的俘虜,既無法殺了她又無法逃避。
……
第二天霞光透過藤蔓照進石室時,吳玉翀先開口說話了:「哥哥,今天終於到了,你為何不問我,將你帶到無沖派的真源洞天中,會怎樣對你?」說話時她已經衣衫齊整,坐在石桌旁,手裡拿著象徵地氣宗師的量天尺。
真源洞天,就是無沖派秘密內堂的名字,古時典籍中曾如此稱呼那處世外所在。
「那好,我現在問你,閣主將梅某人劫持到綿山,究竟打算如何處置?」
「遊方哥哥,你怎麼好像突然變了一個人?」
「因為談到這裡,我不得不是梅蘭德,量天尺已在你手中,有什麼話就說吧。」
「可是我分不清,你究竟是遊方哥哥還是梅蘭德,真的分不清!」
「你分不清?你是這世上最精通幻法的人,怎會分不清?」
吳玉翀低頭看著量天尺,嘆息聲就像從幽谷中傳來:「那好罷,尊師命,我要讓梅蘭德從江湖上消失,交出地師秘傳心盤,廢了你的秘法修為,你還去做你的遊方罷。」
遊方的聲音帶著嘲諷:「廢了秘法修為,我還是我嗎?你自己也可以想想這個問題,假如你是我又會怎樣?」
吳玉翀竟有些不敢看他:「我只廢你秘法,不廢你武功也不傷你神智,我所認識的遊方哥哥就算不是梅蘭德,也可以生活的很好,甚至更加快樂逍遙。」
「這話說的真是我嗎?其實你想說的是——假如自己不是閣主……」遊方說的這裡頓了頓,看著她搖了搖頭道:「我神念未復,如何運轉地師心盤?你應該清楚那不是法訣,而是一種儀式。」
吳玉翀:「真的以為我不清楚嗎,你的神念至少已經恢復五成了。我之所以沒有一見面就廢了你的秘法,就是想等你恢復,好舉行地氣宗師傳承儀式。但沒想到你恢復的速度會這麼快,以你的功夫,我就快制不住了,只有把你帶回真源洞天幽禁。……遊方哥哥,其實我真希望你恢復的能慢一些,我也就可以陪你在綿山多游幾日。」
遊方從石床上下來,站直身體道:「今天已經到了,那就走罷,不過請你先等我一會兒。」
吳玉翀:「遊方哥哥要做什麼?」
遊方淡淡道:「既然你已是閣主,要帶我去真源洞天,那我要沐浴。」說著話他已經走進了「後院」,這回輪到他要洗澡,讓吳玉翀在外面等著。
……
無沖派的秘密內堂終於到了,進門之前山川如幻四面有弦音迴響,無人在門前攔路,這隱秘的真源洞天此刻沒有守衛。吳玉翀提前有吩咐,她自會帶梅蘭德來,屆時聞音便知,讓大家都在祖師殿中候著,不必迎出來。
山崖上有兩株數人合抱、枝葉交纏的參天大樹,樹後山壁內凹處很像抱腹岩的形狀,只是比抱腹岩要小的多,被鑿建成一間神祠,卻分不清是道觀還是佛堂。因為左邊立著一座道家神仙造像,右邊是一尊菩薩,看著很奇怪。但若清楚顯化真人的生平經歷,倒也不算太意外。
「自從顯化祖師鑿建此洞天后,就立了這兩尊塑像,菩薩看著很像觀音,這道士又是誰呢,難道是傳說中的呂洞賓嗎?他們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何要立在此地,歷代典籍中都沒有提過,遊方哥哥認識嗎?」吳玉翀並沒有著急進去,站在山屏前問道。
遊方已經不由自主的站定,目光凝視著佛像幾乎入神了,聽見她的話這才回過神來,將視線從菩薩身上移開又落到吳玉翀的臉上,輕嘆了一句:「多美的菩薩!」
「遊方哥哥認識?」
遊方搖了搖頭,有些遺憾的答道:「不,我不認識!」
祠堂的右邊是一尊女身菩薩像,以遊方的靈覺竟察覺不出是哪個年代的東西,因為她的靈性所包含的已不僅僅是歷史存留的氣息,但以江湖冊門的眼力斷代,應是北宋之物。
這尊菩薩的服飾雕刻的極為精美,貼身流暢充滿動感卻薄如蟬翼,襯托出窈窕的女體,莊嚴中不失婀娜。她不像唐代造像那麼豐滿雍容,而自北宋之後,菩薩的衣飾就越來越厚,又不可能如此輕薄。
她的五官很美,堪比世上最艷媚的女子,但神情恬靜安詳不帶一絲媚態,面對她,她好似就看著你又似不知看向何方。她的頭髮彩繪成黛青的顏色,娥眉臻首斜插長簪。這菩薩竟梳的是侍女髻,而簪法赫然是飛雲簪,卻是斜簪。
她身著絳紅色的長裙,開襟至腰束以翠色絲絛,胸前飾以明黃色的瓔珞,赤足裸臂單手微伸在空中結印,手印酷似女子的蘭花指。
吳玉翀也喃喃的說了一句:「是的,太美了!美的就像真的又不似真的。」
遊方本想說「這菩薩長的像你,」但又把話咽了回去。吳玉翀又看向右邊的道士造像,小聲說了一句:「遊方哥哥,我突然發現那個神仙很像你。」
像嗎?此道人造像丰神俊逸,但五官與遊方並不像,可是此刻,那神採氣質竟極為相似,簡直就是一模一樣不分彼此。此造像的靈性竟神妙如斯,當立身為靈樞以元神觀之,竟能移轉靈樞相融,不愧是精通幻法大陣的風門高人所鑿煉之物,而此人至少應有神念合形之境。
遊方看著這兩尊造像,默然片刻,長出一口氣道:「玉翀閣主,我們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