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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方脫離胡旭元的視線之外,就立刻展開身法,如一條游魚般穿過人群溜下圜丘繞到了圍牆外,消失在天壇公園鬱鬱蔥蔥的樹影中,經過祈年殿右側的七星石,從側門出了公園,徹底擺脫了胡旭元的跟蹤。
脫身之後的遊方仍然很小心,悄悄取出黃綢,將那塊玉牌包了起來揣在懷裡。古劍秦漁已養成,陰氣化去煞氣收斂,只要不用靈覺去觸動它,就不再會擾動周圍的地氣,倒是這塊玉牌得小心點。遊方並沒有查覺出它有太引人注目的古怪,但萬一真有門道,被其它的高人注意到了可不好。
這面玉牌究竟有什麼講究呢,引來一個有靈覺的人動了歹念?遊方也很好奇,胡旭元的話他自然不能全信,也不想與這個不懷好意的傢伙打交道。假如劉黎在這裡,遊方倒是很願意拿出玉牌去請教他老人家——這個怪老頭,又野到哪去了?不是說要找來嗎,這麼多天還不出現!
說來也巧,就在遊方想起劉黎的時候,離國家圖書館不遠的紫竹院公園湖邊垂柳旁,穿著一身米白色豎領盤扣裝,舉手投足非常有前輩高人派頭的劉黎正捧著一面老羅盤閒逛,卻莫名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他捻了捻鬍子道:「也沒感冒呀,是誰在背後叨咕我?……難道是小遊子回家了,發現我偷了他的東西?……不對呀,沒這麼快,小遊子那麼詭的人沾上毛比猴還精,應該先甩掉尾巴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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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方離開天壇沒有立刻回家,又溜達到雍和宮附近轉了半天,找家飯店吃了晚飯,等到天擦黑的時候,這才回到被烤羊肉串的香氣、煙味與帶著西疆方言的吆喝聲、攔客聲包圍的增光路。
一進家門就有點不對勁,他一個人住,又經常在家中鍛鍊靈覺,對室內任何異常的環境變化感應都非常敏銳,家中的地氣似乎受過擾動,有人來過!門鎖以及入門處沒有任何異常,不是從門進來的,那就是從窗戶進來的,這裡可是六樓,來的一定是高手!
遊方運內勁警戒,以靈覺掃過房間,並沒有發現任何人隱藏,難道不速之客已經走了,還是功夫太高隱藏氣息躲在某處?聯想到今天上午在圖書館的遭遇,這一瞬間他極為緊張,後背微弓就像一隻時刻準備跳起的貓。此時敲門聲突然響起,把遊方嚇了一跳!
這一幕,充分證明了內家功夫「有觸必應」的境界也並非是傳說中那般神奇,遊方在如此緊張專注的狀態下,反而忽略了隔壁以及門外樓道上普通人無意而雜亂的聲息。來的是房東,一位七十多歲的北京老太太。遊方雖然交了半年的房租,但一走好幾個月沒見人影,最近幾天聽鄰居說他回來了,房東不放心當然要來看看。
遊方居然被她嚇了一跳,哭笑不得開門將老太太迎了進來,編了一套說詞解釋自己為何幾個月沒露面。房東老太太倒是挺和善的一個人,就是太愛嘮叨,先是語重心長的提醒遊方一個年輕人在外地,要注意這注意那,最後還談到了國際國內的形勢,以及中央的最新政策等等。
其實房東最關心的只有一件事,租約還有一個月就到期,這房子遊方還租不租了?如果他不租的話,附近工商大學的一位年輕老師已經打過招呼想租房,並拐彎抹角的說那位老師每月願意多出一百五十塊房租。
遊方很痛快的回答到期就不租了,他想搬到離「工作單位」更近的地方去住。這裡的環境雖然不錯,但經歷了今天的事也應該換一個落腳點了。他可是一人孤身在外,如果被什麼歹人踩住了尾巴摸上了老窩,不是好事情。他可沒敢告訴老太太今天這屋子裡進過「賊」,而且是從六樓窗戶進來的,怕嚇著老人家。
閒聊中房東還提到了一件事,今天中午有個老頭,人長的挺帥打扮的也挺派,在小區門口和一個賣切糕的外族小販吵起來了。老頭嘴饞本想買一片切糕嘗嘗,小販一刀下去切的又厚又沉,上秤一稱要一百塊。老頭反悔嫌人家強買強賣,結果圍了一幫別傢伙的外鄉人嚇唬了老頭一頓。老頭當場認慫掏了一百塊買下切糕,轉身卻跑去報了案,幾乎是扯著衣領把正巧從附近經過的片警給拽來了。
年輕的小片警也不好不管,硬著頭皮處理了商販,把老頭的錢要回來了,結果他倒被小販在這條街上的一夥聚居族人圍住了,差點引發一場小規模的群體衝突,搞的十分狼狽。在混亂之中,那老頭不知何時自己卻溜走了。這一幕被房東太太全看見了,暗自感嘆那老頭長的可真帥,鶴髮童顏腰杆筆直,從人群中溜走時腿腳比年輕人還利索,比自家老伴強多了!
聽說這件事,遊方心裡泛起了嘀咕,第一個念頭就想起了怪老頭劉黎,房東看見的老頭假如真是劉黎,那麼今天摸進自己家的恐怕也不是別人。
這老頭可真有意思,那麼大本事卻被賣切糕的小販給欺負了,回頭又去「欺負」警察,到底是把自己被詐的錢要了回來。仔細想想,老頭的做法也未嘗沒有道理,市井中很多污七八糟的事,究其原由不過是因為世風寬縱姑怠以至養成常患。而那個不走運的小片警雖然「倒霉」,但誰叫他吃公門這碗飯呢?這種事情他們不管誰管,總不能讓一個老頭在大街上動拳腳吧。
房東走後,遊方立刻在屋子裡搜查起來,表面上看沒什麼東西被動過,最「值錢」的青花梅瓶還放在床頭柜上顯眼的位置。再往旁邊一看,果然發現了「賊」來過的痕跡,這賊膽還挺肥,離開前留下了一封信,並且在信的最後大大方方署名——劉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