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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年來的2009年4月,巴黎拍賣了一枚清乾隆「九洲清宴之寶」玉璽,被一位華人以1680萬人民幣買下。
不久前的2009年9月,紐約拍賣了一枚清乾隆田黃玉璽,據說以超過四千萬人民幣的價格成交。
而不久後的2009年11月中旬,又冒出來這枚清乾隆「八征耄念之寶」田青玉璽,將在蘇富比倫敦拍賣行拍賣。
吳老剛說到這裡,遊方插話提醒道:「您漏了一件,去年6月,一枚『康熙御筆之寶』蟠龍玉璽,在法國拍出了560萬歐元,折合人民幣接近六千萬,突然創造了一個驚人的成交天價。那才是江湖術『盤內滾珠局』中所謂的『開棚興崗第一驚』。……『門檻』安好了,然後到了去年10月,你剛才說的『乾隆御筆』白玉璽才推到香港的拍賣會上,賣出了6338萬港元,已經開始在釣空子了。接下來,是一枚又一枚輪番往外出,而且是一枚玉璽帶動一整場拍賣會,其他所有拍品都跟著借光,總成交額很大。」
吳老點頭道:「你一提我也有印象,這幾天只注意乾隆玉璽了。炒了青花又炒玉璽,佳士得與蘇富比輪番上陣。它們這種跨國藝術品經營巨頭,與西方大小博物館、私人收藏家、甚至各大財團世家的聯繫千絲萬縷,幕後老闆背景複雜的很,貓膩也非常多。」
遊方冷笑道:「反正就是這麼個花樣,看穿了也簡單。」
吳老卻搖頭道:「一點也不簡單啊,它牽涉到太多的東西了。你上次特意提到,蔡銘超攪黃圓明園獸首拍賣,目的是為破局。但蔡先生拍下東西卻拒絕付款,經濟、信譽、形象各方面的損失很大,這種辦法不可能再三使用。今天叫你來就是想問問,有沒有別的辦法能破局,就是攪了下月中旬這場拍賣?」
遊方愣住了,他萬沒想到,北京大學的一位考古學教授,想管倫敦拍賣會的閒事。在他的印象中,像大學裡教書的知識分子們,管閒事的辦法無非是寫寫文章感慨呼籲一番,君子動口不動手的清談而已。而聽吳老意思,他老人家的打算不是動口清談而是真想動手,攪了倫敦蘇富比乾隆「八征耄念之寶」拍賣會這一局。就憑他們這一老一小,可能嗎?
見遊方半天不說話,只盯著電腦屏幕上的照片,吳老喟嘆一聲:「提這種問題,也確實為難你這個孩子。」言下之意沒辦法就算了,這種事情確實難度太大。
第二十二章 默默無聞的人
遊方心中的確為難,倒不是因為一點辦法都沒有,而是因為他原先根本不愛管閒事,更何況是這麼大的「閒事」?
有句老話叫「江湖血冷,久醫成疲」。比如一個醫生見的病患多了,對生離死別一類的場景就不會那麼感性,比普通人冷漠。而在江湖上混,見到別人設的各種局,無法是自己小心不上當罷了,或者私下提醒身邊親近的人,除非牽扯到自己身上,一般不會主動管閒事去拆台。
一方面是因為遇見的太多了,想管也管不過來,久而久之也就變得冷漠。另一方面就算管了,偶爾出手拆了別人設的騙局也往往吃力不討好,得到幫助的人未必能真謝你,而得罪的人一定會恨你。這樣的事情多了,足以讓你混不下去,所以自古就有「走江湖互不拆棚」的說法,也是一種無奈。
自古很多江湖門派也有自律規矩,比如釣丁懲治貪吝之欲,設局針對為富不仁等等,但在遊方看來,這些無非是找「劫富濟貧、行俠仗義」一類的藉口往臉上貼金而已,是什麼人就是什麼人,自己心裡應該清楚。所以說身入江湖,良心就讓狗吃了一半,此正所謂江湖血冷。
具體到玉璽拍賣會的這種事情,遊方就更不會想管閒事了,還有另一層原因。有資格去競拍肯一擲千金的人,哪個不是非富即貴,有著天文數字的財產,遊方這種小小的北漂,犯得著為他們操心嗎?而吳老的想法顯然不同,似乎是從另一個更深遠的角度去看問題,而非拘泥於簡單的一人一事。那沒想到這位看似舉止淡然的老先生,竟有這樣一副以天下為己任的過熱心腸。
按照通常的習慣,遊方把事情說穿了,提醒身邊的人莫要上當或跟著起鬨也就到此為止。但在吳屏東老先生面前卻不好不繼續答話,否則總覺得對不起人家的一番關懷。此刻又想起離開家鄉前,莫家原的莫老太公特意囑咐的一句話「人在江湖,心可以冷靜,但人不能麻木」,心裡一翻個,還是開口了。
遊方指著電腦屏幕道:「辦法倒不是沒有,要是能見到實物就好了,這是玉器,能上手最好。」
所謂「上手」是古玩界術語,指用手去撫摸、感覺、把玩,它在鑑定中曾很重要,而現代很多珍貴文物從保護的角度是不便直接上手的,但玉器例外。鑑定或保養玉器都講究直接用手把玩,上手的時間越長玉的品相越好,這在過去稱為養玉或盤玉,也是中國古代玉文化的一部分。
一聽這話似乎有門,吳老趕緊遞過一個銅版紙大信封道:「實物在倫敦蘇富比拍賣行的保險柜里,你我是不可能見到了,但這裡有一套各個角度的高清照片,拍照的光線非常好,絕對是沒有人工修飾過的原件,紐約玉翀閣古董商行給我寄來的,湊合著看看吧。」
遊方打開信封抽出照片看了半天,眼神卻有些漫不經心,不知在想些什麼。吳老不解的問:「照片上能看出什麼辦法來?這件東西不需要你我鑑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