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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說的道理遊方完全明白,但他確實還沒有那個境界,也清楚所缺的在何處,於是不再勉強,邊走邊道:「師父,現在就去抓耗子嗎?」
劉黎笑著搖頭:「不著急,讓他們再挖會,咱倆散散步、聊會天,該出手時我自會出手。」
兩人在南塔嶺腳下的樹林中散步,走著走著就來到了那間小屋附近,都施展輕身步法不驚動裡面的人。劉黎興致不錯,對遊方講了個故事——
劉黎年輕的時候就是風水師,陰宅、陽宅都給人看過,倒不是憑這個混飯吃,而是師父要他以此身份行走江湖,歷練的不僅是秘法,而是體會普通風門中人的市井百態,老頭的江湖門檻比遊方更精,當年的見識自然不能少了。
話說北洋時期,年輕的劉黎給一大戶人家點穴選陰宅,得到的打賞很多,同時也客串墓穴的設計,指揮工匠依法營造。這是當地一位督軍為父母合葬修的大墓,督軍的父親曾做過前清的巡撫,後來又響應辛亥革命起事。世代官宦人家,選的當然是風水寶地,陪葬也相當的豐富。
此地人煙密集,離這位督軍家祖墳地不遠之處,還有另外一片公眾墳山,這邊在修墓,百步之外還有人在修祭祀祠堂。劉黎特意打聽了一下,是哪姓哪族祭祖的祠堂?有人告訴他,附近有個王家莊,莊中有幾戶姓薛的,是幾代居住於此的小姓,人丁不旺,先人都葬在此處,祖上有些旁支的墳塋已經找不著了。
前不久從南方來了幾個年輕人,自稱姓薛祖居於此,參加革命黨造反成功做了官,特來認祖歸宗,自願捐錢修一個祭祖祠堂。薛姓人家當然高興,這幾人就湊錢買了塊地修了一個小祠堂,荒山腳下一小塊地皮也花不了幾個錢,主要是建築和人工的費用占大頭。
故事說到這裡,劉黎突然住口不言,笑著看著徒弟。遊方也反應過來了,接話道:「那幾個人根本不姓薛,就是來盜墓的,花點小錢修個祠堂,在香案底下打地洞,橫挖過去掏督軍家的祖墳。您老這邊點中的墓穴一下葬,恐怕就被那邊順手盜了。」
劉黎點頭:「這就是江湖中『燈下黑』的手法,居然玩到了我的眼皮子底下。」
遊方:「那幾人後來怎樣了?」
劉黎淡淡道:「還能怎樣,讓督軍給斃了,從古至民國,盜掘人祖墳都是死罪。求財不要命的人多,但那麼肆無忌憚的真是少見,還自以為手段高超。」
遊方:「有些人並不是真的膽大,只是求財心切以至於忘乎所以不顧一切,你看看今天這夥人,自以為能瞞天過海,都把盜洞挖到哪裡來了?」
自古盜墓賊挖洞,最難處理的是兩點,一是如何掩藏洞口,二是怎麼處理浮土?高明的盜墓賊打一個十幾米的深洞,能讓地表看不見浮土,這手段讓外行人覺得神乎其神,其實也並不太複雜,最簡單的就是灑、墊二招。
灑就是指灑土,假如附近有溝渠或水流,直接把土運出來扔到溝里或水中,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墊是指把它墊到地表植被之下,先把附近的灌木或樹叢鏟起來,然後把浮土一堆,再把植被重新放上去,灑上一片枯草樹葉。假如是野外,很少有人注意到地表特徵的起伏變化,所以外行人根本就看不見從盜洞挖出來的浮土。
到了近代,科技手段的進步誕生了更簡便的方法,比如狂狐他們帶著遊方去盜墓,就用炸藥產生的高壓空氣,直接炸出一個人可以鑽進去的深洞來,處理的土方量要小多了。這種辦法只能在郊外用,至於人多的地方很可能被察覺,除非附近在挖地鐵也是天天放炮能做掩護。
而這裡的洞口有屋子做掩護,洞打的相對比較容易,也不必在一夜之間就完事。浮土處理的很簡單,隨意撒在屋子周圍,山腳下也正在搞綠化,樹坑邊的堆土很多,路過的人也不會起疑心。但是劉黎和遊方這種人以神識一掃過,就覺得這屋子周圍的陰氣太重且缺乏生氣,似乎沉睡很久剛剛被喚醒的感覺。
「土」,本身也可以成為一種出土文物,只是一般人看不出來罷了。
劉黎指了指周圍的樹坑說:「這種土,沒法種樹,填在樹坑裡樹苗很難存活,只是當時看不出來。」又問遊方道:「我考考你的神識,到底離多近,才能察覺到地下的人?」
遊方展開神識儘量向地下蔓延,這可比空間搜索的範圍小多了,他越走越近一直走到那棟屋子的牆根下,才在地氣擾動間感應到下面有人氣活動。這個盜洞成階梯狀傾斜向下打了有三十多米長、十幾米深,不是一兩、天的功夫能挖好的,而且修的比較寬,看來想準備以此為「基地」長期作戰,不是干一票就走的樣子。
劉黎問了一句:「摸著了嗎?」遊方點了點頭,老頭一伸手:「等會兒有好戲看,先把羅盤給我。」
遊方這一次化名梅蘭德去鴻彬工業園看風水,當然隨身帶著羅盤,從背包里掏出來遞給劉黎。他以神識感應地氣,隔著地層也僅僅能查覺到地下一米多深的物性變化,但是屋子裡被人掏了個洞,站在牆根下神識可以直接延伸感應到整個盜洞裡的情況。
在盜洞的最前端,一個人正在往下挖,另一個人負責運土,透著薄薄的土層,遊方的神識卻無法延伸而入,除了濃郁的陰氣之外沒有其它任何物性的波動,好似被一層無形的隔膜阻擋,哪怕最微弱的地氣波動都傳不出來,仿佛那一邊是另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