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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渾身散發著妖異的性感與莫名的寒意,臉龐五官就似白玉雕塑沒有一絲血色,甚至不帶半點生氣,眼眸如夜色中的寒星般若有光澤,卻看不真切。
遊方的嗓子有點發澀,很詫異的反問:「你的腳呢?」他看的清楚,女子轉身時裙裾隨之在水面上旋轉,走向岸邊竟沒有帶起一絲漣漪,很明顯她的雙腳並沒有踩在湖底行走,整個人竟在奇異的飄浮!
問完這句話遊方猛然清醒過來,驚怖感一瞬間充滿全身,頭髮和寒毛幾乎根根直豎,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他醒了,仍然在滄州飯店的客房裡,剛才是一個夢,回想起來異常恐怖又略帶情色的噩夢。
第九章 大明湖畔陰魂不散
遊方拍了拍撲通亂跳的胸口,又揉了揉太陽穴,今夜的狀況比昨夜更糟糕,簡直沒法睡了。他到衛生間洗了個臉,雙手支撐著大理石洗手台看鏡子中的自己,自言自語的問道:「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是內心深處有大恐懼,你究竟在害怕什麼?」
鏡子中人自不會答話,遊方又接著自言自語道:「有什麼好怕的,人都殺了,還在乎惡夢嗎?……『你的腳呢?』我居然會這麼問,真是搞笑!」想到這裡,鏡中人露出了笑意,遊方的心情也輕鬆了不少,擦乾了臉又回到了房間裡。
他決定不再躲避,再次面對所謂的元神之傷與內心深處的驚怖。這一回沒有在床上打坐,而是凝神調息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收攝心神入定之法並不一定要打坐,行功深處,行走坐臥皆可,內養心法本就可以站樁習練,所謂站樁並非一動不動,比如遊方此時練的就是跨步行樁。
房間的空間有限,遊方五步一轉身來回行走,調息入微收攝心神,雜念不起屏退外緣。靜極之時果有異相叢生,與昨夜一樣,耳邊聽見四面有悉悉索索、嘩啦嘩啦的聲音交替起伏;眼前恍惚看見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洞中有微弱而清晰的哀號與慘笑;鼻息中聞到一股硝煙與血腥的氣息,不僅發自洞中也沾滿全身……。
除此之外還多了一種聲音,如泣如訴似輕吟又似嗚咽,正是剛才的夢境中那詭異女子所唱。此時的遊方很清醒,能分得清內外的區別,被魔境所擾與沉淪於魔境的不同就在此。這聲音似來自房間裡,更準確的說來自衣櫃裡那個背包,背包里有封存在木匣中的古劍。
他這才想起此聲白天就聽過,鐵獅子前被威壓之氣鎮住心神之時,聽見了背後古劍發出的嗚咽之聲,與夢中女子的吟唱一模一樣。往好了說,遊方又具備了一種以前所沒有的「能力」,可聽見古劍之聲;往壞了說,困擾遊方的麻煩又多了一樣,莫名被夢中「女鬼」的吟唱纏繞。
遊方卻沒有理會什麼好壞多寡,幻境一起,他就開始默誦經文:「行者既覺知魔事,即當卻之。卻法有二:一者修止卻之。凡見一切外諸惡魔境,悉知虛誑,不憂不怖,亦不取不舍,妄計分別,息心寂然,彼自當滅。二者修觀卻之。若見如上所說種種魔境,用止不去,即當反觀能見之心,不見處所,彼何所惱,如是觀時,尋當滅謝……」
說來也怪,寫在紙上的文字含義遊方並非全然透徹,但按怪老頭劉黎所教的默誦之法反覆念誦,竟自然而然清楚明白。這一段文字其實很通俗,遊方既讀過不少風水古書,能理解也正常。口中不發聲,卻在心念中朗然誦出,音節抑揚流暢自然帶著震撼鼓盪,有類似滾雷的回音。
腦海中的回音滾滾,漸漸壓住了種種魔境幻象的干擾,將之震散驅離。怪老頭教的法子果然有效,到最後這誦經之聲仿佛融入跨步行樁的內勁運轉中,在腑臓筋骨中沛然流轉。早年聽三舅公說過,內家拳法練到高深境界可發出虎豹雷音,這誦經之音又算什麼?看樣子並不像一門武功心法。
此時的遊方還不清楚,劉黎所教法門就叫「小雷音誦」。不是人人習練時都有雷音滾過腑臓筋骨的感覺,像遊方這樣習練內家功夫到了一定的境界才行,單憑默誦不會這樣。
跨步行樁足足一個時辰這才收功,遊方察覺到其中的奧妙,這念誦雷音並未完全治癒元神之傷,但在定念中有壓制驅散的作用,想要徹底恢復還要經過一段時間的習練。而那嗚咽之聲似是始終存在,只不過於定境中才能聽聞,默誦雷音並不能使它消失,卻能讓遊方擺脫其困擾。
這一夜遊方睡了個踏實覺,再沒有做什麼惡夢。第二天蒙蒙亮的時候,他就收拾行裝離開了滄州,坐著一輛旅遊大巴。這是當地一家旅行社搞的「泉城濟南二日游」線路,遊方是臨時交錢加入的,發車地點就在滄州飯店附近。
清晨出發的旅行團,大家一路上都昏昏欲睡,遊方也眯眼假寐,上車之後他曾仔細觀察過這車上的所有人,沒發現什麼懷疑之處。旅行大巴穿過德州出了河北進入山東境內,在濟南市郊一個加油站臨時停車,導遊招呼大家下去方便。
遊方下了車卻沒有去衛生間,環顧一圈發現沒人注意到他,悄悄的脫離了這個旅行團,在路邊打了一輛車走了。在濟南市內隨便指了個地方停下,路邊有好幾路公交車站牌,不少人正在等車,遊方也若無其事的站在其中。
好幾趟公交車來了又走,遊方始終沒上,而是小心打量著左右的人。還真有不對勁的,看樣子不是專門沖遊方來的,應該是公安機關反扒組的便衣警察,很不幸,他似乎注意到遊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