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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方最感興趣的一件事,就是如何能讓那柄劍克服考古學中神秘的「時間沙漏」現象,重見天日獲得「自由」。因為在古墓里進入的壁畫魔境對他的震撼太大了,有意無意中已經把那柄劍與幻境所見猛獸爪牙下掙扎的女子聯繫在一起。
神奇的猛獸那鋒利的爪牙,是否就象徵著那時刻準備吞噬古劍的時間沙漏呢?而時間如凝固般的魔境,是否就象徵著那柄劍被封在木匣中難得解脫呢?元神所見的魔境,看上去荒誕離奇,但並不是毫無意義的出現,必然與一個人的見知與內心所思所想有著微妙的聯繫。
那柄古劍在遊方眼中已不單純是一件冷冰冰的煞刃或古董,而有了非常感性化的聯想,內心深處賦予了它一種形象,仿佛已具備某種擁有生命力的靈性。他要做的事情不僅僅是在修復一件古董,感覺上也像在挽救一個生命。但他卻沒有著急,打算徹底治好元神之傷,身心達到一個完美的巔峰狀態,選擇最佳的時機與環境,再去碰那兩本秘籍。此刻的遊方行事要謹慎多了,人都是在教訓中成長起來的。
離京前已經提前交了半年的房租,他租住的地方與離開時並沒有什麼兩樣,只是屋子裡積了一層灰塵,但回來的遊方無形中卻改變了很多。將屋子收拾乾淨,床單被套都清洗一遍,接下來的日子一心一意調養元神之傷。
有道是會者不難,遊方元神之傷看似麻煩,其實他的靈覺「修為」還淺的很,自己惹出來的傷勢也重不到哪裡去。早上到玉淵潭公園練拳,中午與夜間修習小雷音咒,感受不同的陰陽地氣環境中魔境擾動的不同。
定境中擾動心神的魔幻之境變了,不再是四面陰風的田野,而是壁畫異變成的那一片凝固天地。真是想什麼就來什麼,遊方現在想的就是如何「解救」那把劍,殺人放火的心魔早已淡去,元神所受的新傷是在古墓中留下的烙印。從寂靜無聲,到漸漸能夠重新發動滾滾雷音,遊方用了將近十天的時間,治好了自己的元神之傷。
復原之後的感覺真好,比未受傷之前更加精神飽滿、知覺敏銳,而且還多了一種說不出的感受。原先修練內家拳有成,只是覺得本人的身心充滿了活力,有了這一段奇異的經歷之後,仿佛周圍的環境也具備了以前從未察覺到的靈性,在奇特的感應間變得生動起來。
比如在屋中打坐時,可以通過「靈覺」感應到房間裡很多東西的存在,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伸手去摸,很難形容出這種狀態,總之自然就能感覺到。另一方面,他的內家功夫也突破了一層境界,徹底突破了「勁隨意走,運轉由心」的階段,觸及到「有觸必應,隨感而發」的門檻,內勁功力上的增長並非很誇張,但境界上的突破是他始料未及的。
內家功夫練到這個境界,面臨一道難以逾越的屏障,很多人再怎麼練也就這樣了,無非是繼續打熬筋骨積累經驗,到了血肉之軀相對的極限,終其一生無法更進一步,所以說拳怕少壯,武功不是越老越厲害。至於更上乘的境界,已不能單純以武技來概括,不僅需要秘傳的功法,還要看悟性與機緣,不是師父想教,徒弟就能學會的。
遊方的內家功夫是和三舅公學的,而三舅公本人一生習武也就勉強達到「有觸必應,隨感而發」的門檻。遊方曾追問其究竟,三舅公的回答卻很玄妙,最深刻的體會不在于格擊技巧,而是人自身的變化,更恰當的說是對這個世界的感覺不同,總之不太好形容。遊方當初聽的似懂非懂,如今終於有了一點切身的體會,確實不好形容。
想要邁過「有觸必應,隨感而發」的門檻,真正達到運用自如的境界,有各種秘傳功法,在公開的拳經劍譜中幾乎都見不到。原因不僅僅是因為藏私,其中很多內容在外人看起來神奇的接近於荒誕,講述的功法幾乎不可思議,確實不適合公開流傳,否則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誤會。而且境界不到不可習練,有人似是而非的模仿容易出事,有可能會給公開傳授者帶來種種非議與麻煩。
劉黎留下的那本養劍煉劍的秘籍,可能會講授這些內容吧?——遊方是這麼猜測的,同時也有一種期待。
元神之傷已愈,內家功夫更進一層,遊方終於要打開「秘籍」了,如今他行事小心了許多,再也不敢大意。劉黎說這兩本秘籍要在夜間點著油燈看,而且只能看一次,難道做了什麼手腳,比如用某種特殊的墨水書寫,見光之後字跡就會漸漸褪去?遊方猜測了種種可能,還是按那老頭說的做吧,這一次他做了充分的準備。
油燈好湊合,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找個碗裝點色拉油,但遊方特意去潘家園淘了一盞民國時期的青瓷油燈,又去了市郊的農貿市場一趟,買來過去點燈用的菜籽油,之所以沒用豆油是因為煙太大,還買到了納鞋底用的粗棉線當燈芯。當然了,他也不是一點別的心思都沒動,連數位相機都準備好了,有備無患嘛,假如書上的字跡真會消失,及時拍下來總可以吧?
老手段拼不過新科技,有些江湖舊把戲在現代社會很好對付,只要有心準備總能想到取巧破解的辦法,畢竟時代在進步。
一切準備就緒,恰好是在他回到北京的十天後,2010年8月24日,農曆七月十五中元節,民間俗稱鬼節。這一天遊方除了喝茶漱口沒吃東西,中午洗了一個澡換了乾淨輕柔的衣服,等到晚上快11點的時候,關了屋子裡所有的燈與家電的電源,將窗戶開了一條小縫並拉上窗簾,焚香淨手點燃油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