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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很久,遊方終於哭完了,似乎胸中的傷郁都隨淚水流了出去,伸手摸了一把臉低下頭道:「不好意思,我嚇著你了。」
屠蘇動了動腦袋,將額頭抵在他的下巴上,聲音低的就像蚊子哼哼:「嗯,遊方哥哥怎麼會嚇著我?看見你我就什麼都不怕了,你哭的好傷心啊,我沒事了……你的樣子好傻,就是剛才。」
遊方吸了吸鼻子:「我傻嗎?很少有人這麼說。」
屠蘇:「還記得我第一次遇到你嗎?在滄洲鐵獅子那裡,你就是傻傻的,好像丟了魂一樣。……前天昏迷的時候,我迷迷糊糊的又夢到滄州了,拍了你一下。」
遊方:「你還夢見什麼了?」
屠蘇:「也不能說是夢,反正看見了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我好像在天上飄,又看見你抱著我在馬路上跑,一直跑進了醫院,邁步的姿勢好帥啊。」
遊方心有餘悸道:「幸虧你沒事了。」然後又覺得他與她的姿勢有些不太合適,又輕輕的把屠蘇放回到床上道:「醫生說了,你這幾天應該靜養,沒事千萬別亂動。」
屠蘇似乎有些不願意被放下來,微微撅著嘴道:「遊方哥哥,你去哪裡?」
遊方一邊伸手摸著臉上的淚痕一邊向外走:「我去洗把臉。」
屠蘇:「病房裡就有洗手間!」但是遊方已經走出去把門關上了,似乎有點慌亂。
遊方來到走廊上的住院部公用洗手間,手捧冷水潤了潤臉和眼睛,抬頭看見面前的鏡子身形就定住了。因為他看見自己身後站了個小老頭,同時聽見師父的聲音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小伙子,你哭的很放縱嘛!」
遊方緩緩站直身體答道:「師父,您老人家好功夫啊,就這樣站到我身後了,難道修為又有精進?」
劉黎:「非是我修為有精進,是你心神不定,假如我圖謀不軌,你可就懸了!」
遊方轉過身來苦笑道:「師父,您老人家沒有圖謀不軌啊,醫院這麼多人,誰還不能來洗手間啊?你是從斜對面第三間醫房走出來的,對嗎?」
劉黎:「原來你是真沒事,倒把我嚇了一跳!」
遊方:「多謝您老關心,我已經沒事了,您怎麼會到這裡來?」
劉黎:「有病治病難,沒病找病還不簡單?我也找了個病在這裡包了個單間,沒事住兩天,就當看著你了。」
遊方:「我是問您老怎麼會來北京?……別在這說話了,去您的病房談。」
劉黎「住」的病房離屠蘇的病房只隔了一間,遊方這些天竟然沒發現老頭貓的這麼近。坐下之後劉黎主動說道:「徒兒呀,你出名了,歷代地師都沒有梅蘭德這個名號叫的響亮!我在柳州就聽說了你的大名,正好小苗過年放假想到北京來看看,我就陪她旅旅遊,順便也拜望大名鼎鼎的梅蘭德。」
遊方撓了撓後脖子道:「您就別笑話我了,事情已經擺平了,肯定是安佐傑他們幹的。……苗老師呢?您不是來陪她旅遊的嗎?」
劉黎:「人家已經回柳州上班了,誰像你天天無所事事不用工作?我留下來本想找你,結果卻聽說了這裡的事。」
遊方:「師父看見我失態了?」
劉黎拍了拍徒弟的肩膀道:「還記得我早先對你說過的那番話嗎?」
遊方答道:「歷世間大喜大悲、驚心動魄之事,莫自傷形骸、莫如死灰槁木、莫激忿癲狂,神魂不欲瘋魔必有所寄,所寄莫失。……對不起,我讓師父失望了。」
劉黎搖頭嘆道:「不不不,我一點都不失望,相反,我很欣慰。人非草木鐵石,若無真心性情,談何感悟天地之靈?我只是怕你一時激憤癲狂,行止失常啊,這種經歷我有過很多。」
遊方:「師父的經歷自然比我多的多,此時方知那番話不是空談,但前天的時候,我確實有一種很難抗拒的虛弱感,棄於天地間無助啊。」
劉黎:「我的幾位弟子先後夭亡,尤其那二徒弟還死在我自己手上,我是什麼感覺?生逢亂世看家國興亡,無常之嘆已經歷太多,心中知常行止莫失常,守此情懷而已。……無情何必有此生,這一世情懷莫失,便是沒有白來一趟。」
遊方站起身來行禮道:「多謝師父提點,身在江湖不知一半真心在何處,聽聞你老人家提起往事,百歲情懷仍如此,總算明白為何而來。」
劉黎點了點頭:「小遊子,我可真沒白來!」
遊方又問道:「假如沒有今天的意外,師父來北京找我又有何吩咐?」
劉黎:「自然是傳你神念修習之功,順便查查是什麼人在敗壞梅蘭德的名聲?車禍現場的痕跡我去看了,覺得你不應該有那麼大本事呀,當時的情形到底怎樣,既然小丫頭無事,你可以仔細回憶一番了吧?」
遊方仔細回憶了當時的每一個細節,最後說道:「回想起來心有餘悸,可是此時冷靜的再想,那一瞬間的神念爆發,確實不是我此時的功力能辦到的,無心為之反倒傷了自己。」
劉黎笑了:「看來你的武功劍術比秘法更精,那傳說中『形神皆妙、與道合真』的內家功夫境界,與秘法修行中『神念合形』之境可視為一道門檻。若談神念之功,有三重次第,一是化念凝形,二是萬物生動,三是山川有情。
想當年我已經有『山川有情』的成就,離那神念合形之境只有一步之遙,而如今風門各派高手如向影華,也不過剛剛堪破『萬物生動』,唐朝尚等人亦在此境界,包旻,皓東還有與你為敵的安佐傑等人,與你一樣在『化念凝形』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