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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海洋科考部門經費嚴重不足,因此有很多遠洋科研項目都無法正常展開,這一類的援助很受歡迎。在當時看來,麥克·布希所運用的科技手段很先進,其實現在回頭看,無非就是投入大小的問題,說先進倒也談不上。
當時這一片海域還存在海權爭端,麥克·布希向中國政府提出申請,完全遵照中國法律進行科考援助,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也是受歡迎的,因此很順利的在這一片海域展開了預定活動。
吳屏東事後調查過麥克·布希這一次科考活動的全過程,甚至還專門寫了一份內參,提交給國家文物部門以及農業部漁政部門,表示了對這次活動的強烈質疑。
吳屏東並不是海洋科考學者,卻是當代最出色的考古學者之一,他在十八世紀荷蘭探險家吉姆·巴斯所撰寫的航海日誌中找到這麼一段記錄——
一七八八年,有一艘巨大的貨船從中國福建的泉州港出發,駛往東南亞沿海各地。這艘大船長四十五米,寬八米,吃水有八百多噸。船上有一千多名乘客和船員,還有幾十萬件產自景德鎮的瓷器壓倉。這些瓷器精美異常,有各種花瓶、餐具等等。
但這艘順隆號船卻在中沙群島以西海域觸礁沉沒,八百餘人葬身海底,只有不到三百人恰好被吉姆·巴斯乘坐的女王珍珠號救起。這位探險家得知這一消息,十年後又專門帶船來到當年順隆號的沉沒之地,企圖在海中打撈失落的「寶物」,但是水太深加上風高浪急,根本就沒找到沉船的線索。
吉姆·巴斯留下了這本航海日誌,還附了一張手繪的海圖,所標記的沉船地點就是麥克·布希帶領海洋科考隊活動的中心區域。一九九五年十月,科學考察團還真的發現沉船了,麥克·布希隨即資助潛水打撈工作,撈出了近二十萬件瓷器,其中有不少還是完好無損的。
而吳屏東進行了一系列的考古查證,認為順隆號上所裝載的瓷器遠不止這麼多件,當時也只打撈上一半而已,可是科考報告上卻記載沉船上的物品基本已清理乾淨,已無繼續打撈價值。所以吳屏東懷疑這裡面有貓膩,寫了一份內參報告,提醒有關部門注意此類所謂的科考行為。
但是這一類事件要想調查清楚實在太困難了,海底深處的東西可不像地面上的發掘那麼一目了然,再加上年代久遠洋流變化複雜,古代記錄可能也有不準確的地方,缺乏直接證據的情況下,沒有誰會專門為了一份內參投入那麼大的人力、物力、財力再去調查。
當時發現這艘沉船是意外之喜,麥克·布希還受到了有關部門的表彰,私人為贊助打撈的出資後來也由政府償還,算得上是名利雙收。
遊方之所以會憶起這段往事,有兩方面原因。一是有了今天的機會,他當然想去查清吳老十幾年前的疑問,另一方面聽說那個麥克·布希如今已是海洋部門的科考顧問,最近又帶著一個團隊正在南海搞科研!
遊方與牛月坡說話,回憶當初在吳老的書房中,聽他老人家一邊翻閱資料一邊講述往事,那天晚上聊的似乎是史志考證的話題,不知怎麼就談到南海沉船了。
這時遊船掉頭選擇了另一個探測角度,三維成像儀屏幕突然出現一個模擬畫面——在約四十米深的海底,有一個四米多高、約四十多米長、七米多寬的巨型物體。柳希言趕緊喝了一聲:「停!蘭德先生,你快看,這很像是一艘沉船!」
遊方點了點頭:「應該就是了,現在是中午,天氣不錯能見度很好,正適合下去看看,找地方拋錨,我去換潛水服。」
柳希言勸阻道:「蘭德先生,你的傷還沒完全好,就讓袁野、孟三美潛水,把視頻資料帶上來就是了。」
遊方搖頭道:「我的傷不礙事,就是潛水看看情況而已,又不是與高人鬥法。有些痕跡視頻錄像中看不出來,要自己下去才知道,水中神識展開受很大限制,要靠近了仔細感應才行。」
柳希言:「既然如此,就讓老夫下去吧,這海里的經驗,我倒不必自謙。」
遊方還是搖頭:「這不是搞深海捕撈,而是遺蹟考古,柳長老還是在船上坐鎮,好隨時監控各種情況。」
柳希言想了想道:「那好,我先拋錨放探頭,測水溫和海底洋流,再讓蒼嵐陪你一起下去。」
半個小時後,遊方已經換好潛水服站在底層甲板上,四十多米深的海底,一般人裸潛是下不去的,以遊方的功力倒是可以下去,但一樣有危險並且停留不了太長時間。所以還是需要潛水裝備,而且不是普通的潛水鏡加氧氣瓶,是專業的深潛作業裝備,全身都包裹起來,還有作業纜繩與船上相連。
一共有四個人下水,遊方打算摸進沉船一探究竟,為了水下活動方便所以沒系纜繩。而另一個人一看就知道是蒼嵐,貼身的潛水服下身材柔美姣好,看得牛金泉眼神都有些發直,卻又不好意思盯著看。遊方注意到蒼嵐也沒有系纜繩,還沒有掛配重鉛塊。
牛金泉本來也堅持要下水,慕容純明同樣想下去,其他幾位年輕人一見這個場面紛紛都要湊熱鬧,被遊方板著臉阻止了——這又不是海底探險娛樂活動,沒有經驗也沒考古常識的人下去一點用都沒有,人多了還會添亂!
向影華見遊方這麼說,便沒有堅持與他一起下水,只是叮囑道:「以你的本事,就算不用裝備,平常情況也不會有太大風險。但三百年沉船、八百陰魂無依,在海底陰寒之地,又曾被人騷擾,此去守護元神為要!這不比尋常的打撈,你一個生人悄然潛入,可能會有異狀,千萬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