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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囉嗦真動手就是一閃念,胳膊一絞住,遊方感覺老頭的手臂似乎很「粘」,像泥鰍一樣就要往外抽。他順勢就反扣對方的肩頭,同時左手去抓對方的肘部,這一下如果扣實抓住了,再往後一拉往下一壓,老頭半邊身子都得趴下,當然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就在這一瞬間遊方突然打了個激靈,如果他的手臂是一條蟒蛇,那麼老頭的手臂突然間就似一根燒的通紅的鐵棍,由軟變硬繃直,用的也是拳法中的崩勁。隔著衣服都有一種錯覺,仿佛老頭手臂上所有的汗毛都炸了起來如針刺一般。
遊方半邊身子都震麻了,手臂一軟旋即卸開,連退了兩步才站穩。不僅右臂麻木,連右腿都鑽心的痛。昨天夜裡踹狂狐的那一腳,由於緊張發力過猛,當時這條腿受了點損傷,一般情況下不覺異常,此刻老頭髮出的內勁沿著手臂切入身體,遊方也有些受不了。
這一刻遊方已然明白,自己根本不是這老頭的對手,這一搭手輸的是心服口服,站定之後喘了口氣道:「老前輩好功夫,我甘拜下風,您不用再試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老頭並沒有乘勝追擊,站在原地揉著手臂,神情有些意外的說道:「小伙子,我看你剛才出招,並不像心地狠毒、窮凶極惡之人,還留餘地不想廢了我這條老胳膊。」
遊方哭笑不得:「素不相識無冤無仇,我為何要廢了你?」
老頭眨了眨眼睛,似是提醒道:「殺人滅口啊,你幹的好事我全看見了。」
遊方實在搞不懂這老頭在琢磨什麼,發現了自己殺人放火,既不躲開又不報警,反而一路追來現身,並提醒他不要忘了滅口,真是怪哉!他無可奈何道:「我不願為滅口而殺人,如果那麼做,與被我殺的那些人又有什麼區別?……既然擔心我會殺人滅口,那麼就此別過,你我依然素不相識。」
老頭一晃腦袋:「你就不怕我走了之後會報警嗎?」
遊方笑了笑:「警察不清楚我是誰,連名字都查不到。」
老頭抿嘴點了點頭:「嗯,有道理,你的手腳很乾淨!假如我現在就把你抓住,然後送給警察怎麼樣?」
遊方還在笑:「論功夫也許我不如你,但自古拳怕少壯,我拼了命未必不能把你擊退。」
他在猜測老頭的來意,一般做案走了風被外人查覺,對方不報警反而找上門來,十有八九是為了敲詐,此刻最大的可能就是老頭要脅迫他做什麼事情。心中沒底苦思對策的時候,遊方儘量讓自己露出笑容顯的很輕鬆、很有自信。
老頭的話還是那是糾纏不清:「我的意思只是假如——假如我把你抓住了送給警察,你會怎麼想?」
遊方不笑了,一本正經的答道:「自古江湖人的規矩,能做能當,自己做的事,就應該承受一切可能的後果。我不想被警察抓住,但真的被抓住了,也是因為自己做過的事,沒什麼好說。」
老頭的表情似乎很滿意,伸手捋著下巴笑眯眯的說道:「很好、很好,你以江湖人自居。剛才說無冤無仇不願殺我滅口,那麼你和李秋平那伙人一定有仇嘍?」
第三章 看中誰誰倒霉
遊方一皺眉:「李秋平?」
老頭點首:「就是狂狐,你把人都做了,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嗎?」
原來狂狐的真名叫李秋平,遊方微微吃了一驚道:「你認識他,與他是什麼關係?」
一直笑眯眯的小老頭嘆了一口氣:「唉,也沒什麼關係,我是衝著狂狐來的,原本看好了這個人的資質,覺得是個可造之材,想收他為徒,不料卻親眼看見他栽在你手裡。」
遊方悄悄往後退了兩步,暗中運轉全身內勁充滿警惕,不動聲色的問道:「您想收狂狐為徒?昨夜為什麼不救他,反而盯上了我?」
老頭搖頭道:「救他?其實我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豈止不是好東西,拉出去槍斃十次都是輕的!有今天的下場,也是活該。」
「那你老人家還看中這個徒弟?」遊方有些摸不著頭腦。
老頭仰天長出一口氣,神情有幾分落寞,背手看著天空自言自語道:「我老人家想找個合適的傳人繼承衣缽,容易嗎?人材難得啊!……狂狐是該死,但落到我手裡與其殺了不如廢物利用,我要讓他從此不再是狂狐,而成為我希望的傳人。假如他做不到,我也會像你一樣做了他,但還沒等我找上門,你已經先下手了。」
聽這老頭的意思,是想把狂狐帶走讓他「重新改造」以繼承衣缽。但是遊方殺狂狐,老頭明明看見卻沒有阻止,只是在感嘆而已。
遊方陪著小心道:「不好意思,讓您老人家失望了,但也不必嘆氣啊。憑您老這一身功夫,想找傳人的話有的是選擇,何必為那樣一個人惋惜?」
「有的是選擇?」老頭的語氣突然變得激動起來,神情不僅是落寞且有傷感:「民國二十三年,我三十九歲,收了第一個徒弟,那孩子就像我的親兒子一般。沒多久東洋鬼子打進來了,他說好男兒要共赴國難。這是義舉啊,當然要支持,我把手裡很多寶貝都給了他防身,不料天意弄人,後來他戰死沙場。
民國三十三年,我好不容易又看中了另一個傳人,收在門下悉心傳授平生所學。不料這孩子出山之後卻誤交奸人,勾結土匪做惡,我親自出手清理門戶,連自己都受了傷。解放後我又教了第三個徒弟,本以為這一輩子衣缽傳承有著落了,但後來他隨政府進藏平叛,死於暗中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