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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疊嶂派李永雋道友來訪,你不想見她就不見吧,她不是來找你的也不知你在此地,只是蘭德打了聲招呼,希望她有空能與我詳細解說當日璇璣峰上那一戰的情形,她就來了。」再說話時已是第二天中午,向影華揮竹枝寫畫了一幅山水璇璣圖,揮袖拂去痕跡,淡淡的對吳玉翀說話。
吳玉翀今天手提竹枝,又和第一天一樣竟然落不下去,那山水靈樞似真似幻,似無從落筆,她的心緒似亂非亂不知在想些什麼,終於嘆了口氣道:「月影仙子,若只論秘法相鬥,就算我功力未失,終究也不如你。」
向影華放下竹枝,看著吳玉翀說道:「你以為這是鬥法嗎?第一天來到此地,我便說息心就是修養,你的心境畢竟尚未澄清,誰是閣主誰是玉翀至今未明,否則昨日李永雋一來,今日我就不再約束你不可邁過憐心橋,你欲去何處請自便,想留下也自便。」
書中暗表,遊方最近忙的很,抽空還去了一趟青城山,不僅是為了答謝疊嶂派,也是為了當面向郎繼升長老致歉。劉黎用反間計,郎繼升不惜自污,被皓東真人「發現」後,李永雋義憤之下一腳踹斷了他兩根肋骨,郎繼升當時什麼話都沒說也沒為自己辯解,真的是忍辱負重。
真相大白之後,李永雋是慚愧難當,回山自然要道歉,但也確實夠尷尬的。遊方的心思很細,同時也為了替師父劉黎表達歉意與謝意,抽出時間來就立刻去了青城山,帶的禮物自然很貴重,但更重要的是這份登門的心意,也好讓李永雋今後別再介懷,畢竟她那一腳將眾人想演的戲演的更真了。
郎繼升倒沒有絲毫怨言,他家三代受劉黎大恩,如此相報正是所願,他並不清楚劉黎仍然在世,聽說一代地師在璇璣峰上與唐朝尚同歸於盡,這些日子十分感傷。人是他引上璇璣峰的,雖是劉黎自己要這麼做,但他也灑淚多日痛撼難言。
遊方去了青城山,反倒成了勸慰郎繼升,讓他不必太遺憾,因為遊方就在當場,師父百歲情懷走的並無遺憾。郎繼升還特意設香案祭奠劉黎,小遊子明知道師父還活蹦亂跳的可又沒法說,只好陪著郎繼升一起給師父的靈位下跪進香,停留了幾日這才離開了青城山。
臨行前他轉告了李永雋一件事,若有興致行游山川,不妨去芙蓉谷憐心橋一趟,並告訴她詳細的地點,並說向影華也在那裡閉關清修。他曾責問過吳玉翀為什麼在璇璣峰上無謂的對李永雋下毒手,吳玉翀當時很委屈卻沒有多解釋,只說可問李永雋本人。遊方了解那一戰的情況全是聽向影華轉述,向影華自不會撒謊,具體情形恐怕只有李永雋本人才清楚了。
李永雋一直想見向影華來著,上次離開廬山後曾到松鶴谷拜訪,卻不巧沒有見著,此次能見面也是難得的切磋請教機會,於是就來了,她也不知吳玉翀就在此地被向影華軟禁。李永雋見到向影華的第二天,向影華便告訴吳玉翀,若不是她今日無法落筆,就可以自行去留了。
吳玉翀手提竹枝有些不解,向影華又自問自答道:「知道你所缺在何處嗎?我作山水璇璣圖便是作圖,我習風門秘法,便是為了體會身為天地靈樞之妙,萬物生動常在之情,從未想過超越誰,修為再高,能超越這天地山川嗎?我作芙蓉谷憐心橋,你也作芙蓉谷憐心橋,怎可能勝?你沒有我對此地山川的際遇情懷,僅僅是在畫靈樞感應而已,若以修為論,已經到了你的極致,而所缺仍是所缺。」
這番話很有意思,向影華與吳玉翀所接觸的那些高手諸如唐氏兄弟與唐半修等人都不一樣,她自幼在松鶴谷中習風門秘法,就是為了感悟天地靈樞之妙,沒有與誰爭勝之心,也從來沒想過要超越誰的修為境界打敗誰誰誰,反倒成了如今江湖風門年輕一代的第一高手。
而且向影華與遊方也完全不同,她可沒有遊方那麼八面玲瓏、機巧百出,各種門檻手段無一不精。她只修習松鶴谷的秘法而已,出行只有天機手鍊隨身,以神念運轉天機大陣,以不變應萬變、萬變不離其宗,既單純又精純,與遊方的所學風格完全是兩種極致。
唐朝尚曾提醒過自己的傳人吳玉翀,要她注意迴避向影華,應該是很明智的,但是另一方面,卻又認為向影華之所以境界更高,無非是自幼在松鶴谷長大,修習秘法的時日更久、條件更佳,以吳玉翀的資質假以時日未嘗不可超越。
這麼想也不能說不對,但今天的吳玉翀多少明白了一點,想超過向影華,恐怕並不能單純看時間和資質,秘法到了這個境界所面對的就是見知之障。向影華這一月來所作的山水璇璣圖,就是她所感悟的芙蓉谷憐心橋妙詣,根本就沒想過要和吳玉翀相較。而吳玉翀也跟著她作同樣的山水,想法不言自明。
唐朝和與唐朝尚視吳玉翀為肩負無沖派回歸大任的衣缽傳人,自然不會像傳授安佐傑那些人一般教授秘法,但自身的心境在傳授秘法時難免會影響到傳人,她學習風門秘法從根源起就脫離了修行本意,這便是吳玉翀的見知之障,向影華終於說破了。
此障不除,向影華不放她走,因為閣主仍然沒有消失,僅僅是被廢了秘法功力。遊方曾說放吳玉翀歸江湖,那也要讓她自己清楚,回去的只是吳玉翀。
唐氏兄弟也有驚人之才,可是秘法到了萬物生動的境界便始終無法更進一步,也與此心障有關。說起來,甚至地師劉黎六十多年前身受重傷之後,或多或少也有此心障,璇璣峰上神功盡廢之後才得以解脫。有些道理,聰明人能想明白但未必能做到,倒是向影華坦然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