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頁
“我再看看。”我又翻看肖萍拍的全部照片。
“你真是貪心不足。”肖萍接著催了服務生,要我們的西餐。
我看了一遍,一心尋找著我熟悉的一切,又挑了三張,肖萍居然捨不得,說紫金山上的每一塊石頭都是有故事的。我說:“石頭而己,能有什麼故事?”
“這你就不知道了,你知道這些石頭是什麼石頭嗎?”肖萍賣著關子說,“紫金山除了國父陵園,那裡還是個古戰場,光紫金山道觀就有不少故事,山腳下的石頭,要是讓我找到一個空的,說不定還是某人的三生石呢。”
“肖老師,你這麼說,我可是受教了。”我嬉笑了一聲說,“你說空的石頭,會是某人的三生石?我好象從來沒聽說過有這樣的事。”三生石可是奈河橋邊上的石頭,那裡刻著無數捨不得離開人世的人的名字,怎麼就到了紫金山呢?
“你沒聽說就沒這事了?我拍的這些照片,是為了拿回去請教專家的,只能送你一張。”
“一張就一張。”肖萍這麼看重這些照片,我得滿足才是。
吃了飯,我和肖萍逛了一趟商城,兩人都沒買什麼。
晚上十點,肖萍開車送我回家。
在車上,肖萍一再說駱今生這次一個人去南京,說不定他和他女朋友劉柳柳談崩了。
“他和劉柳柳談崩了,也不關你的事呀!你可別腳踩兩隻船喲!”下車之前,我以一聲警告,告訴肖萍,我即使回頭,也會衝著桂明的,絕不會回頭找駱今了。
“我怎麼會腳踩兩隻船呢?即使我將來有兩隻船,那也不會有駱今生這一隻了。”肖萍笑著矢口否認,掉頭回家。
當天晚上,我睡得迷糊、全身輕飄瓢的,仿佛一片樹葉子,被一種力量吹到了紫金山上。
紫金山道觀內,年邁的紅瑜師姐血流滿臉,奄奄一息,而她身旁的幾個道童,全都死了。
紅瑜師姐堅難地責備我說:“紫瑜師妹,你怎麼又踅回來了?本尊不是說了嗎?傾巢之下,豈有完卵?你怎麼就不懂?快帶儀珠離開。”
“不,主持,你都這樣了,我不能離開你。”儀珠抱起紅瑜主持,將她扶了起來,她說,“我丟了我師傅的遺著,我罪該萬死,我得陪著你。”
面對這樣的殺戮,**都難以抵禦,紛紛棄南京而向西、向南撤退。
為保紫金山道觀的血脈,紅瑜主持未雨綢繆,早早就差我帶著六個儀字輩弟子先行離開紫金山,她們是儀琳、儀清、儀真、儀萍、儀珏和儀珠。
因為南逃匆忙,我們七人走到蘇州,儀珠才發現她將她師傅藍瑜的遺著落在了紫金山道館。儀珠堅決返回紫金山尋找,我只好陪她沿路返回,將儀琳她們留在了蘇州。
回到南京城外,紫金山還沒有被完全占領,但是道觀遭到了幾番轟炸,前院和後大殿被完全炸毀,瓦礫遍地。我們再不回來,紅瑜主持將難以活命,儀珠就這麼被留了下來。
我隻身一人,隨**第十九路軍傷兵南撤,走到蘇州城南的寒山寺,才和儀琳她們匯合。之後不久,我們六人分成兩組,儀琳帶著儀清前往江西,去投靠儀琳的叔叔。我和儀真、儀萍、儀珏三人南逃福建。我們六人商定,一旦國家獲得和平,必須回到紫金山道觀。
最後,誰回到了紫金山道觀呢?此後到處是戰火,我和儀真她們三人一路南逃,到了南嶺,再分成兩組,年長的儀真帶著儀萍前往湖南,投奔儀真的表姨去了。
我帶著儀珏進入粵境,繼而流浪到香港。無處棲身的我和儀珏衣衫襤褸,被一夥浪人追進了一個死胡同,眼看就成了他們的女人,沒想到被一個日本商人救了,成了他們家的傭人。
儀珏被派做廚房活,我被派管藥鋪和帶小孩。
其實,商人的兩個女兒,大的十六歲了,叫中村珍子,是用不著我帶的,她有時還當藥童,隨商人外出洽談生意,但是小的才八歲,叫中村季子,她們全都會說中國話。
後來,東江縱隊潛入香港,炸毀機場,營救滯留香港的文化人士,我和儀珏得以逃脫,卻遭遇了颱風。當我醒來時,儀珏失蹤了,也許已經葬身大海,也許漂到了別處。
我記得很清楚,我是被一個身帶鬼頭刀的人背著走了很久才停下的。他身上一股藿香味,是他將我背回了大嶺山。後來,我才知道這個身有藿香味的男人就是大嶺山區出了名的藥王何藥清,他和他“族人”都仿佛刀耕火種的先人,不信神,只拜鬼,全住在“鬼王廟”山下的一個村子裡。
他們拜的這個鬼叫何旭東,他的畫像被高高地掛在鬼王廟的正殿,我醒來的第一眼就看到鬼王了。說來非常奇怪,鬼王居然從畫上走了下來,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終於等到你了。”
我急問:“你是誰?我怎麼就到了這裡?”
“我是鬼王,是他們的主,是我從南海龍王手裡救了你,你是我的女人。”
鬼王——我大叫一聲,醒來竟全身是汗,原來我睡覺前忘了開窗了,又沒開空調和風扇。
我做夢了?還回到了從前似的。夢裡的弟子們一個個都那麼鮮活,尤其是儀琳和儀清,難不成,我當年帶走的六名弟子,只有儀琳和儀清回到紫金山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