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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笑了,忙道:“唐姑娘放心,這六界能讓尊上受傷的人可寥寥無幾,今日怕是一些個不知名的無名小卒,打著名門正派的名頭,竟做一些偷偷摸摸之事。”
名門正派?唐棗的臉色僵了僵,故作淡然道:“那男子……長什麼樣?”不會是蕭慕深吧?
海棠欲說話,卻疑惑的皺了皺眉頭,“唐姑娘問這些做什麼?”
唐棗彎了彎唇,道:“我只是想知道,敢傷害尊上的人,是什麼樣子。”
海棠瞭然,她知道唐姑娘喜歡尊上,尊上的事情自然都想了如指掌,便道:“我聽說是個年輕俊朗的紫袍男子,看上去也算是頗有修為,不然也不會有膽子私闖魔界啊。”
方才猜想或許是蕭慕深,眼下聽海棠這麼一說,唐棗便篤定了。
魔宮鮮少有人會闖入,而且還是這般的單槍匹馬,加之又是紫衣俊朗男子,修為不凡,必然是蕭慕深無疑。
蕭慕深與她不過是萍水相逢,私心來講,為了不惹師父生氣,她大可不去管他。可眼下蕭慕深的身份是她的大師兄,此次獨自前來魔界,為的是救她出去。如今蕭慕深因為自己被抓了,若她不聞不問,豈不是太鐵石心腸了?
唐棗沒有猶豫多久,心裡便有了一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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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探了兩日,唐棗才知道,那紫衣男子被關到了魔宮的地牢。
扶宴師叔說過,在這玲瓏石的幻境裡,她是沒有法力的,不過眼下她算是在常禹山修行了一年,加之自己之前的修為,這法力比她本來的還要好。
晚上行動是再好不過的,可一想到師父晚上會過來……她還沒有這麼大的能耐能在師父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去救人。
傍晚時分,趁著師父回來之前,唐棗便偷偷去了地牢。
地牢的守衛修為都比較低微,唐棗使了隱身咒,他們自然是看不出來的。
大抵是鮮少有人闖入,地牢里關押的人不過寥寥,唐棗挨個兒瞧著,終於看到了被鏈條鎖著綁在石柱上的紫衣男子。想來是身受重傷,如今正低著腦袋,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四下無人,唐棗偷偷進去。
也不知怎麼回事,總覺得這次進地牢比她想像的還要簡單。
“蕭慕深?”唐棗輕輕喚了一聲,見男子沒有回答,便偷偷伸手撥開了他的長髮。
不是……
不是蕭慕深。
唐棗的手一頓,心下便鬆了一口氣。她放下手,突然覺得身後有氣息,想到了什麼,緩緩轉過了身子。
不過幾步之遙,男子一雙冰冷的眼睛定定的看著她,比初見時還要凜冽三分。
“尊……尊上?”唐棗翕了翕唇,面色蒼白,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
扶宴看著身側的師兄,面色一貫的溫潤如玉,道:“師兄,你看著……”
“關起來。”語罷,薄唇便緊緊抿著,沒有下文。
唐棗愣住了,可師父卻沒有理她,轉身就出來地牢,半點都不曾猶豫。一時的驚慌失措竟奇蹟般的平復了,她心裡想著:師父究竟會怎麼處置她?
看著唐棗這反應,扶宴卻有些奇怪,撫著下巴問道:“你不去求情?”
畢竟兩人的關係不一般,雖然不過幾日,他那師兄明顯是上了心。師兄身邊總算是有人了,他這個當師弟的自然是心裡歡喜,可如今這小棗妖的身份卻不一般,來這魔界,明顯是有所圖的。
唐棗知道扶宴師叔不是壞人,只搖了搖頭,道:“不必了。”
扶宴瞧著她這副模樣,想起自家那嬌縱的姑娘,一時唏噓不已,心想:都是姑娘,怎麼性子差的這麼大?這小棗妖或許是心思不單純,可是怎麼看也不是會傷害師兄之人,他是個局外人,看著是再清楚不過的。
“好了,我去勸勸師兄,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雖然說他不該冒險,可是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小姑娘不像是壞人,恐怕是被人唆使,亦或是被人威脅的。
這一次,她同扶宴師叔沒有說過什麼話,可眼下扶宴師叔卻相信她?唐棗抬眼看著他,一雙眸子霧蒙蒙的——連扶宴師叔都信她,為什麼師師父要把她關起來?
明明這幾日,他是這麼的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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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華殿一如從前,只不過前幾日熱鬧了一些,如今殿內空蕩蕩的,反而覺得有些冷清。
海棠見尊上面色冰冷坐在主位上,一時心下忐忑不已,唐姑娘也不知到哪裡去了,尊上定是因為沒有見到唐姑娘所以生氣了吧?
聽到一陣腳步聲,海棠微低著的頭稍稍抬起,看到一身青衣的扶宴護法,像是看到救星似的。
“你下去吧。”扶宴見著小宮婢嚇得腿軟的模樣,不禁有些失笑。
對扶宴護法的崇拜之情頓生,海棠忙行禮退下。
扶宴緩步上前,道:“師兄真打算將那小姑娘關在地牢里?”
言罷,見重羽遲遲未語,便道:“你瞧瞧,地牢那地方陰暗cháo濕的,她身子骨看上去嬌嬌弱弱的,萬一生了病……”那心疼的不就是你嗎?
扶宴笑了笑,繼續說著:“師兄你既然只說‘關起來’,想來是捨不得,你做事一向乾脆,如今捨不得,何必還這般嚇唬她?”她一個小棗妖,道行這麼淺,根本沒什麼能耐。
“你想多了。”重羽終於開口,冷冷瞥了他一眼。
“那師兄你說,該如何處置?”給他台階不肯下,那他只能另闢蹊徑了。
重羽睫毛都不曾眨上一眨,道:“隨你。”
扶宴看著自家師兄的神色,無奈笑了笑,心想:罷了,既然這樣,我就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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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唐棗心裡還是抱著希望的,雖然師父的性子冷冰冰的,可這幾日明顯是溫和了不少,晚上兩人同榻,師父更是孩子氣的喜歡抱著她。
她一直以為,雖然師父忘記了,可待她終究是不一樣的。
如今坐在這寒冷的地牢里,刺骨的寒意慢慢侵蝕,讓她冷得只打哆嗦。明明前一晚還有熱乎乎的大暖爐可以抱,如今卻狠心將她丟在了這裡,讓她受凍。
——是她高估了自己,高估了自己在師父心裡的位置。
如果這一次能夠成功,讓師父的魂魄歸位,她一定要讓師父好好的補償她——竟讓她受了這麼多的苦。明明心裡這麼想著,憧憬著之後的日子,可一想到師父冰冷的眼神,唐棗只覺得眼眶一熱,有些濕濕的。
眼睫上沾著晶瑩的淚珠子,倔強的將落未落,顫顫巍巍。
哭什麼?
唐棗擦了擦眼淚,心裡喃喃:哭得再可憐,也不會有人心疼的。
第一日,她心存幻想;
第二日,她只當師父尚未氣消;
第三日,她覺得自己恐怕是要一直被關在這裡了。
……
啪嗒,啪嗒……
唐棗不敢相信,慢慢抬起頭,看著眼前高大頎長的男子,卻是眸色一怔,面上的喜悅盡數斂去。
“我師兄說,你隨我處置。”
師父真的是這麼說的嗎?唐棗委屈,咬著唇卻沒有說話。
“你也知道,我那師兄一向是硬心腸,我還想著或許會對你不一樣,沒想到……”話至尾處,音色漸消,可其中的含義,卻是不言而喻了。
“我之前問過尊上,若我做錯事情了,他會不會怪我。”唐棗沒有哭,而是靜靜的說著。地牢里安靜空曠,她的聲音愈發的空靈悅耳。
扶宴見她一副傷心的模樣,便問道:“那我師兄是怎麼說的?”
突然,唐棗抬眼笑了笑,一雙眸子格外的水靈,如今正沁著濕意,“他說會把我燉了。”末了唐棗才道,“你瞧瞧,他這副樣子,我怎麼和他說。”
若是說些甜言蜜語哄哄她,也不會被抓個正著啊。
可是偏偏——他一句軟話都不肯說。
他一貫的強勢霸道,唯有她步步退讓,取悅他,討他的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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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羽習慣性的摸了摸身邊,手頭一空,微閉的雙眸倏然睜開,愣著神色,將手收回。一閉上眼睛,都是那幾日的軟玉溫香,明明不過幾日,卻好像是過了好久。
只不過是一個女人,他竟然捨不得了。
不但夜不難寐,更擾得他心思紊亂。
重羽起來,走到外頭,宮婢已經準備好了早膳,熱氣騰騰的,全都是他最愛吃的。重羽落座,便見扶宴一大早就進來了,手裡頭不知端了什麼。
“滾出去。”
“師兄,一大早的,發什麼火啊?師弟我特意給你燉了好吃的。”語罷,便將手裡的一盅湯放到了自家師兄的手邊,而後將蓋子掀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