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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不能讓小棗一直被壓著。
如今唐棗的心裡亂糟糟的,根本就不知道怎麼辦。身邊有扶月幫她,這是再好不過了,哪裡會有拒絕的道理。唐棗的心情好多了,看著扶月撩起一絲笑意:“嗯,我聽你的。”
……她才不要一直被師父欺負了。
重羽回到了承華殿,心情低沉的不得了,想起方才在浴池內欺負小徒兒,心裡後悔極了。他一直以為,小徒兒這麼聽話,他做什麼她都會乖乖配合的。如今他知道了自己對她的心思,一心想著欺負她,卻不曾為她想過。
他沒有想到,她會哭。
重羽看著空蕩蕩的宮殿,煩躁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見角落裡那隻烏龜緩慢的挪動,便皺著頭過去,伸腳將它翻了個底朝天,然後大步朝著寢殿走去。
糖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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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羽一夜未合眼,一心等著翌日天明。好不容易見天色微亮,想去將小徒兒帶回來,卻擔心她此刻還睡著,便在榻邊又足足坐了半個時辰。
之後便是按捺不住了。他心裡早就做好了打算,若是小徒兒還生氣著,他便好好哄著。
事實上,唐棗昨夜也睡得不是很踏實,心裡頭亂,身邊又沒有師父,又適逢萄萄和司竹離開,她更是難寐。醒來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往身側看去,沒有見到一臉睡容的師父,而是扶月,她才想到,自己昨晚跑到了扶月這兒。
唐棗攥著身下的被褥,心裡想的都是師父。
這三年,每日早晨醒來,她見到的第一個人都是師父,然後便是起身穿衣,替師父掖好被褥,最後替師父準備早膳。
今日,倒有幾分不習慣。唐棗撇了撇嘴,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在映月軒和扶月一同用早膳,唐棗的眼睛卻時不時朝著外頭看去。
昨日她知道師父讓她背的是艷本,又在伺候他沐浴的時候將自己拉下了浴池欺負她,她其實是很生氣的。可一夜過去,她心裡的氣消得也差不多了,一心只想著:沒有了她,師父的早膳不合胃口該怎麼辦?
唐棗眉頭皺攏,扶月美眸含笑,伸出青蔥玉指戳了戳她的額頭,道:“爭氣點!”
聽言,唐棗忍不住笑了笑,點頭道:“我知道了。”
昨夜聽了扶月的話,她愈發覺得有道理。雖然如今師父待她不錯,可是……若是師父能再對她好一些,那便更好了。
——不然又騙自己讓她背艷本了。
想起這個,唐棗悶悶的撅了撅嘴,心中有些不快。
重羽來的時候,小徒兒正和扶月在用早膳。明明不過是一夜未見,他卻覺得是分開了很久似的,一雙眸子更是牢牢的盯在小徒兒的臉上,捨不得挪開。
平日小徒兒穿著皆是淺綠色的襦裙,如今這衣服倒像是扶月準備的,一身紅色的襦裙襯得她的臉頰嬌艷欲滴,好像是院子裡盛開的芍藥。
可唐棗卻是垂著眼沒有看師父,袖中的雙手緊緊攥著,看著有些拘謹。
這氣氛委實怪異,扶月起身輕輕咳了一聲,走到重羽的面前,道:“昨夜小棗都對我說了,如今小棗也長大的,一直住在承華殿有些不方便,便想著搬出去……”
未聽扶月說完,重羽便按捺不住走到唐棗的面前,低頭看著她的發頂,聲音溫和道:“搬出去?小棗,告訴為師,你想搬出去嗎?”他只想這小徒兒只不過是生氣了,扶宴也說,姑娘家鬧鬧脾氣很正常,可如今……卻要搬出去。
是不想和他住在一起嗎?
若是往常,唐棗自然是搖頭。可昨夜她都和扶月說好了,都聽她的。
唐棗沒有抬頭,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重羽一愣,寬袖之下的雙手緊握成拳,心頭的怒氣陡然升了起來,可面上卻是看不出來,語氣不急不緩平靜道:“想搬就搬吧,為師都聽你的。”
師父居然沒生氣?唐棗感到很詫異,呆呆的低著頭,過了很久才聽見扶月的聲音,“好了,你師父走了。”
走了嗎?唐棗聞言抬頭,望向窗外,剛好瞧見師父離去的背影,她鼻子一酸,有些想哭。
“師父是不是生氣了?”唐棗後悔了,雖然師父欺負她,可是她不想搬出去住,她還是想和師父在一起。
似是知道了唐棗的心思,扶月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道:“好了,別難過了,很快就沒事了。映月軒旁邊還有一座空著的閣樓,雖然不大,卻適合你住。你暫且搬到那兒去,有我在,正好有個照應。”
“嗯。”唐棗悶悶的應了一聲,可滿腦子都是師父方才的聲音。
——師父一定是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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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月軒不遠處便是聽雪居,唐棗聽了扶月的話便搬到了這裡。
這聽雪居裡頭皆是打掃的乾乾淨淨,裝飾擺設一應俱全。
期間唐棗又回了一趟承華殿拿東西,心裡既是害怕見到師父又是希望見到師父,結果……只有糖糕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唐棗將糖糕翻了一個身,糖糕委屈的撲倒她的懷裡,說是要和她一起去聽雪居。唐棗自然是沒有答應,師父身邊沒了她已經夠孤單了,若是連糖糕都被她帶走了,師父豈不是太可憐了?
所以唐棗狠心的拒絕了糖糕。
唐棗去了偏殿,將自己的東西整理好。
她的東西一向不多,很快便收拾好了。待目光落在書案上放著的那本書冊時,便頓住了。唐棗低頭看著這本書冊,伸手覆了上去,輕輕摩挲了一會兒,猶豫了半晌,還是將它拿了起來,把它放進了隨身攜帶的玉葫蘆里
沒見到師父,唐棗心裡頗為失落,故意在承華殿磨蹭了很久。
要走了,唐棗彎腰戳了戳糖糕的龜殼,估摸著是因為自己不帶它走此刻正生著氣,將腦袋縮了進去沒理她。
真是難伺候的龜。唐棗彎了彎唇,小聲道:“糖糕乖,好好陪師父,知道了嗎?”
唐棗摸了摸腰際繫著的玉葫蘆,東西都裝的差不多了,也該走了。她看了看空蕩蕩的承華殿,然後走了出去。剛走到外頭,便見一襲白袍的師父走了過來,唐棗的步子一頓,一顆心“噗通噗通”猛跳,連掌心都冒著細汗,不知道該怎麼辦?
見到唐棗,重羽有些驚訝,但一見她手裡摸著的玉葫蘆,便知道她是來拿東西的。
重羽皺起眉頭,見她愣愣的瞧著自己,便走過去,“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唐棗翕了翕唇,然後點了點頭,“師……”
“那就好,為師有些困了,先去午睡了。”
重羽的語氣與平素無異,可唐棗聽的卻覺得冷淡了許多。唐棗垂了垂眸,看著師父從自己的身側走過,忍不住回頭,她看著師父的背影,心裡卻想著:只要師父留她,她就不走了……就算會惹扶月生氣,她也不去聽雪居了。
——可是師父沒有留她,連看都不曾多看一眼。
唐棗眼眶一熱,忙轉身跑出了院子。
這時重羽才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子看著小徒兒飛快的往外跑,心裡又是生氣又是難受:沒良心!
竟走得這麼快!當他是洪水猛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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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身邊沒有師父,可還好有扶月。
住在聽雪居的日子,她不用伺候師父,也不用花心思給師父準備飯食,不過她早就養成了習慣,每日精心準備了飯食,這倒是便宜了扶月,日日到她這兒蹭吃的。
日子過了三日,明日便是師父的生辰。這些天,她也想過替師父準備生辰禮物,可是費勁了心思,也想不出來。晚上的時候,她也曾猶豫過摸了摸腰際的玉葫蘆,裡頭裝著師父給她的艷本。
若是她真的聽師父的話背了,師父興許就不生氣了。
可一想到扶月的話,她便猶豫了。
扶月不許她主動去找師父認錯,可是……若是師父不來尋她,她豈不是永遠都不能見到師父了。明日是師父的生辰,若是她哄師父開心了,她便可以重新回到承華殿了。
扶月一定會罵她沒骨氣的。
可是——
唐棗彎了彎唇,心想著:她本來就沒骨氣啊。
師父七萬歲的生辰,魔宮內自然是辦的隆重。唐棗亦是換上了一身新衣服,對著妝奩好好打扮了一番。這幾日她和扶月在一起,扶月教了她好多好看的髮髻。她看著自己發間的海棠花簪子,心裡頓生一陣暖意。
在窗前坐了許久,也未見有人來。她忍不住問了問聽雪居的宮婢,可那宮婢卻說師父生辰並未請她出席。
唐棗怔住。她是師父唯一的徒兒,可如今卻是……師父是不要她了?
唐棗心裡慌亂的不得了,一個人坐在窗前忍不住哭鼻子。昨夜一宿未睡,如今哭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累了。唐棗趴在窗前昏昏沉沉的睡去,臉上還掛著淚珠子,模樣看著委實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