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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自己會落回從前的懸崖峭壁上,即便不會落回原地,最起碼也能落到大地上,重新紮根,萬萬沒想到竟然會落到一個竹筐里,而且還是個慢慢移動的竹筐。
背著竹筐的是個少年小道士。
竹筐里放著好幾種藥糙,根須上還帶著新鮮泥土,想是剛剛采來的。
小道士背著我一路上山,來到一座大殿前,跪下,恭恭敬敬地對著大殿磕了三個頭。
“真是個傻子!做這個動作難道不應該先把竹筐拿下來嗎?!”
我翻了個白眼,忍不住埋怨他。
他磕頭時,我跟著在竹筐里滾上滾下,差點就滾了下去,萬一真滾了下去,在那麼硬的大理石地上,我可扎不了根。
他磕完頭,又來到了一處華麗屋宇前,屋宇前一個青年道士正在指揮著幾個小道童幹活。
青年道士見了他叫道:“傻師弟,你來啦!我要的藥糙帶來了嗎?”
他道:“帶來了!”
說著將竹筐拿下來,把藥糙一株株地從筐里拿出來,放到青年面前,看到我的時候,微微呆了一下,不過還是小心翼翼地將我也拿了出去,一併擺在青年面前。
“咦?這是什麼?”青年說著伸手來摸我,他不像少年那樣小心翼翼,因此我老實不客氣地扎了他一下。
他縮回手,怒道:“你采的這是什麼怪東西!”
少年撓著腦袋,傻乎乎道:“我也不知道,我不記得了。”
青年被扎了手,很是生氣,指著他訓道:“以後讓你采什麼你就采什麼,別挖些亂七八槽的東西送過來!聽到沒有?”
少年道:“聽到了。”
青年咒罵一聲:“真是傻子!”拿著藥糙進屋去了。
少年轉頭對著我氣呼呼道:“明明今天可以不用挨罵的,就是因為你,又挨罵了!”
我:“……”
我很生氣地道:“關我什麼事!誰叫你那麼傻把我拿出來!我告訴你,你可不能把我丟在這兒,你得把我放到能紮根的地方去,聽到沒有!”
我彼時尚未修成肉身實體,又被我那無良師父一摔,法力不足,恐怕無法移動自己的本體,很怕自己就那麼被丟在石板地上。
看他那呆呆地傻樣兒就知道肯定沒聽見,我心想要是我的靈魄冒出來跟他講話,他會不會被嚇暈過去?
幸虧那少年獨自傻乎乎氣了一會兒後,又沖我道:“不過,卜師伯說過,大千世界,能夠相遇就是緣分,所以,我們還是有緣分的,我不會扔下你不管。”
“這還差不多!”我放下心來。
他背上竹筐,小心翼翼地將我捧著,沿著山路往回走。
一路上又遇到了幾撥人,皆是道士打扮,穿著統一的服飾,只是顏色略有不同。
我能感覺到他們身上的靈氣波動,猜測此處應該是一個修道門派。
這幾撥人都拿著長劍,見了少年有的不屑一顧,有的笑著打聲招呼,打招呼的都叫少年為“傻師弟”。
“傻師弟,又送糙藥來了?”
“傻師弟,你手裡捧的什麼?樣子那麼怪!”
少年低頭匆匆走過,並不答話,那模樣顯得更傻。
待他們嘻嘻哈哈嘲笑著走遠了,少年邊走邊氣呼呼道:“我不喜歡他們叫我傻師弟,我覺得我一點都不傻,我只是有的時候腦子犯糊塗。”
我微微詫異,抬頭瞄了他一眼,這一眼倒讓我看出了點不對勁兒的地方。
他摸樣英俊,眉眼靈秀,而且風骨精奇,怎麼看也不應該是個傻子才對。但他的言行舉止,卻又實在像個傻子。
我在佛國數萬年,雖然於自身境界上沒什麼長進,倒是學了不少佛門秘術,他這樣的情狀,倒像是魂魄異常的樣子。
為了證實我的猜測,我念動咒語,使那秘術暫開靈眼,仔細查看了一番,果然發現,他的命魂與天沖靈慧二魄都有損傷,只是損傷並不大,於他身體性命無礙,只是障了他的智慧,所以讓他看起來傻乎乎的。
我只是花靈,有魄無魂,所以很羨慕人家有魂,便忍不住多看了一會兒。
待我使完秘術回過神來時,他已經走到了一處竹屋前,邊進屋邊道:“此處是後山我的住處,是卜師伯讓我住在這裡照看藥圃的,卜師伯說,這裡雖然靈氣稀薄些,但對我的……對我的什麼有利來著?哎呀,我怎麼又忘了?”
那位“卜師伯”倒是心腸不錯,此處地脈陰涼,竹林清幽,兼有淡淡藥糙香氣,對他修養魂魄的確有益,只是光這樣養著,只怕沒個百八十年是養不好的。恐怕等養好的時候,他壽命也將盡了。
“你說,我是將你養在花盆裡呢,還是把你種在藥圃里?”他對著我嘀嘀咕咕。
“嗯,還是把我種在藥圃里吧,我不喜歡被拘束。”我理所當然地吩咐道。
可惜他聽不到我的吩咐,又不明白我刺兒頭一顆嚮往自由的心,還是找了個花盆,盛了土,將我栽了進去。
一邊栽還一邊道:“我還是將你養在盆里吧,你長得這麼特別,一點也不像藥糙,萬一被師兄們看到你,又要罵我了。”
我:“……”
從此,我便在這後山竹屋住了下來,雖然花盆有點擠,但好歹也算有了個紮根落腳之地。
那傻少年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對我自言自語,雖然東一句西一句的,但我還是得知了此地的不少事情。
原來此地果真是個修道門派所在,名為雲霧山。
山中一個師祖掌門,四個大弟子,分別姓卜、是、郝、壬。
我表示對雲霧山這位師祖掌門理解不了,收這樣姓氏的四個徒弟,雲霧山能有什麼前途!
四大弟子座下各有數名或數十名內門弟子不等,除了內門弟子,雲霧山還有數十名外門弟子,所謂外門弟子,說白了就是資質不夠,只能替雲霧山打雜的弟子。
其中,這少年便是專門打理藥圃的外門弟子。
正文 第二章:前塵如煙(二)
第二章:前塵如煙(二)
他的那些內門師兄們,常來此地採藥,每回來時,便少不了要對他嘲笑一番,常常惹得他氣呼呼半天。
有一回,同幾個男弟子一道,來了一位模樣清秀可人的女弟子,這女弟子在門中似乎頗有地位,那幾位男弟子對她討好又巴結的。
那幾人將要采的藥糙吩咐給了少年,便都坐在竹屋裡休息閒聊。
男弟子甲率先開口道:“師兄,咱們幾個要的糙藥都不一樣,那傻小子能記得清嗎?不會采錯了吧!”
男弟子乙道:“放心吧師弟,錯不了,我每回來都讓他采,有時要好幾種藥,他倒是從未錯過。”
丙道:“這倒是,我每次讓他送過去的糙藥也沒弄錯過,有一次我還同時要了接骨糙和血莽糙,你們知道這兩種糙藥極其相似,連我都經常弄錯,但他卻準確無誤地送了過來。可見這師弟雖然傻點,做事倒是認真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