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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既然已經回來,做飯這項艱巨的任務就自然而然地又落到了我身上。
聽小安說,沈老爺曾想迎回沈醉,還表達過希望沈醉能像家人一樣與他們一起用飯的想法,但都被少爺以不習慣為由拒絕了。
沈老爺無法,只好儘量送些東西,連我跟小安的工錢都跟著長了不少,銀錢充裕,我就每天變著花樣地做好吃的,可惜大多都進了小藍的肚子,以致於短短几日,小藍原本就胖呼呼的小臉又圓了一圈。
每天我在廚房做飯的時候,他就仰著小臉一臉崇拜又期待地望著我,嘴角仿佛還流著口水。
沈醉的日子跟去年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每天早出晚歸,忙得不可開交,很多時候連飯都顧不上吃,所以我做的飯才都進了小藍的肚子。
沈家為了和陸家的生意,新開了釀酒坊,酒坊的一切事宜皆由沈醉一人操持。從寫酒方到選材到釀造再到封壇入窖,每一道工序,沈醉都親自操作監督,他在釀酒上的天賦漸漸顯露出來。
釀造的第一種酒出來後,送入京城,不久傳來消息,皇帝龍顏大悅,寫了御旨嘉獎。短短几月,沈家的釀酒生意便興隆起來。
估計沈家人怎麼也沒想到,當年“抓周”的預意竟是如此。
沈醉從沈家最不受待見的庶子一下子變成了最受重視的公子,在沈府,任誰見了,都得恭恭敬敬稱呼一聲“三少爺”!連帶我跟小安的形象也高大了起來,出入沈府的時候,小安不再是低頭小跑,而是挺胸闊步。府里的媽媽丫鬟們見了我,總是笑著招呼一聲“碧心姑娘”。
小安是一天天開心了,我卻一日日煩惱。
因為我家少爺沈醉,自從我歸來之後就一直對我不冷不熱,雖然平平淡淡也不錯,但我深深感覺到了他對我的疏離,似乎從前像家人一樣相處的日子再也回不來了。
近日,沈醉要去鄉下一趟,說是要去選一塊地專門種植花糙果木以備釀酒之需,至少要幾日才能回來。
少爺讓小安轉告我,命我隨行,我有些受寵若驚,覺得這是個與少爺培養感情的好機會。
隨行者除我跟小安之外,還有四個家丁騎馬跟隨,外加一個拖油瓶——小藍。
小安與車夫在外頭駕車,馬車裡只有三個人:少爺、我、小藍。
無人說話,氣氛尷尬。
少爺一心一意垂眼看地,不知道在想什麼;我想看少爺又不敢看,四處亂瞟;小藍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看看沈醉,左右搖擺。
馬車在這種詭異的氣氛里行了一會兒,我不知道第幾次瞟到沈醉的時候,他恰好抬眼,目光對上,我立即抓住機會:“少爺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大概是我期盼的眼神太過殷殷,沈醉沉默了下,最終點了點頭。
我立即四處找水袋,馬車裡沒找到,我才想起來在小安身上,急得對著車門大吼:“小安!水!”
馬車裡:“……”
少爺喝過水後,我又道:“少爺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沈醉看著我道:“你先找到再說吧!”
我立即把藏在身上的點心包拿出來,三兩下打開,遞到沈醉面前:“找到了,少爺吃吧!”
沈醉嘴角微抽,勉強拿了一塊。
我緊緊地盯著他吃,他慢吞吞吃了幾口,突然對我道:“你弟弟口水流出來了。”
我把點心重新包好,笑道:“沒關係,擦擦就好了。”
小藍:“……”
馬車裡充滿了小藍的怨氣,我跟少爺都裝作沒感覺到。
少爺乾脆閉上眼睛小憩,我只好一個人承受著小藍幽怨的目光。
走了一會兒,我終於還是拿出點心包遞給了小藍,小藍這才收了怨氣,開心地吃起點心來。
小藍畢竟是只花精,萬一在怨念的催生下長出片葉子出來就麻煩了,就好像我還是只花精時,一生氣便會長刺兒一樣。
我時刻盯著小睡的少爺,等著他醒來好獻殷勤。
但盯著盯著,就忍不住走神了……
正文 第四十章:情劫初現(三)
第四十章:情劫初現(三)
沈醉雖然還不到十六,但面容已經成熟,甚至眉宇間略有點少年老成的滄桑之色,這自然跟他坎坷的命運有關。
雖然五官是酒神裴觴的五官,十分清俊,卻完全沒有裴觴的灑脫之氣,也不似裴觴在醉生夢死境時的溫潤如玉。
沈醉有的只是深沉與蕭瑟,宛如凡間的暮秋之意。
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裴觴他,能順利渡劫嗎?
他似乎是做夢了,眉間微微皺起。
我不由自主伸手,想撫平他眉間的皺紋,他卻突然睜開眼睛,雙目對視,彼此都愣了下。
我訕訕收回手,正要說點什麼緩解尷尬,馬車突然停了,小安掀開車簾道:“少爺,到了。”
下了馬車,視野頓時開闊。
眼前是一條大河,前方河岸邊,坐落著一個村莊。
河邊長了大片的蘆葦,一眼望去,白花花霧蒙蒙的。
此時正值夕陽西下,河水泛著波光,蘆葦隨風搖曳,連同遠處的村莊都蒙上一層靜謐的淡金霞光。
對於見慣了天界波瀾壯闊的美景的我來講,這其實不算什麼,但眼前的景象卻有種天界沒有,只有人間才有的靜謐溫馨之意。
我情不自禁出口讚嘆:“哇,好美!”
沈醉突然在我身側道:“怎麼?你沒見過?”
我實話實說:“這種美景,以前確實沒見過。”
沈醉道:“你知道這是什麼河嗎?”
我搖頭:“不知道啊,什麼河?”
沈醉淡淡一笑,道:“這條河叫蒲河,此地乃是蒲河村。”
蒲、河、村!我的“家鄉”!
我瞬間石化。
沈醉道:“連自己的家鄉都不認識,你真是奇葩!”
……無論是在回天谷,還是在天庭,我這種滿身是刺兒的花的確是奇葩。
但……我眼珠連轉,我要怎麼圓謊?
幸虧小安過來請示道:“少爺,蒲河村沒有客棧,我們住哪?”
沈醉轉頭問我:“蒲河村既是你的家鄉,我們便去你家裡暫住如何?”
我:“……住不了啊!”
沈醉道:“為什麼?”
我道:“因為……因為我們家當年被一場大火燒了,燒得乾乾淨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沈醉道:“哦……難不成你的家人……”
我重重點頭:“沒錯!我爹娘都是被燒死的!”
我指著小藍,繼續胡謅道:“我本來以為小藍也被燒死了,去年才知道原來沒死,流落到了親戚家!於是,我就把他接回來了。”
沈醉看了看小藍,點頭道:“嗯,那你爹娘的墳墓在哪兒?既然來了,好歹應該去祭拜一下,小安,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