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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舅你好。”嬋九說。
“喊師父。”柳七把靴子脫下來抖了抖,抖出一堆砂礫。
玉梨三被前赴後繼的妖壓在了最底下,既不能上天,也不能動手,只能邊閃躲邊吱哇亂叫,平常唱歌般慢悠悠的語調也聽不見了:“良人——!徒兒——!你們在哪兒啊——?”
嬋九說:“這樣不行吧,幾百個車輪戰打他一個。”
柳七撇嘴說:“怎麼不行?他一千一百年道行,又是一隻鳳凰,連劍仙都奈何不了他,打他幾個時辰有什麼關係。”
嬋九說:“也對”,兩人繼續抄著手看熱鬧。
看著看著發現不對了,那些凡人挺不住了。他們被從山下冒著嚴寒風雪背到鳴凰洞,或者是被驅趕上山一直到洞口才背上,又經過這樣一番不止不歇的激烈打鬥,許多人早已受了傷,或口吐白沫或屎尿俱下,或筋折骨斷或頭破血流,再打下去恐怕要死人了……
嬋九擔憂地問:“如果有些凡人死了,老天不會算到你和玉梨三頭上吧?”
柳七也不知道,他打定主意,沖入混戰圈,找到玉梨三,一把將他拉到了空中。那些會御空的妖絲毫沒有猶豫,也跟著飛了起來。
柳七對玉梨三說:“這樣下去不行,你會造化身嗎?趕緊造個化身!”
造化身,就是通過妖法造出一個自己模樣的空殼,和幻影不一樣,化身是有實體的。玉梨三當然會造化身,但他的驕傲不允許!
他說:“本王什麼身份,怎麼能……”
柳七又給了他一刀。
玉梨三迅速造了一個化身,懸在洞中高處。由於化身光溜溜好像初生的嬰兒,他又迅速把自己的大氅脫下來披在化身身上。隨後他斂藏了氣息,和柳七一起落到地上,和嬋九在角落裡會合。
化身不斷受到攻擊,被踢打撕咬,劍刺刀劈。那些不會御空的妖們紛紛擠到化身的腳下,仰著頭,暫時不動了。
柳七說:“只能做到這樣了,但願留在地上的那些凡人能夠好受些。”
嬋九問:“空中的怎麼辦?”
“沒有一點辦法。”柳七說。
好在化身一動不動,那些妖也死抓不放,有的甚至緊緊咬著化身的肩膀不鬆口,因此打鬥激烈程度比起剛才來大為減輕。
玉梨三仰頭看了一會兒說:“本王應該給它穿條褲子……”
嬋九也跟隨著他的視線看,然後低頭:“不要臉。”
玉梨三問:“本王健碩否?”
嬋九說:“我師長在此,我又是個純潔的女狐狸,不要和我討論這種問題。”
玉梨三說:“沒關係,反正到時候造福的也是你師長……”
……
嬋九抱頭尖叫:“師父!你為什麼要砍玉梨三的頭?!他剛才被人打了那么半天都沒死,現在要死了!”
柳七一刀剁在玉梨三的脖子上,切下去半寸深,傷口鮮血激噴,濺到數尺之外。
“沒關係,他不會死的。”柳七冷漠地說。
玉梨三的喉管被他割斷了,像風箱一般喘了老半天,脖子斷口處嗤嗤往外冒血,灑了一地。
他也沒別的轍,籠手等著,終於喉部癒合了,他說:“哎,嬋兒,這就是你不懂了,這明明就是柳七良人對我的關切嘛。”
嬋九說:“你能這樣想,我很欣慰。還有不要叫我蟬兒。”
"還是不行,這樣下去還是凡人還是會死,"柳七歇了會兒說,“最終還是要突破鎖妖網,放我們走。”
玉梨三抄著手說:“哎喲,何必這樣麻煩,我把那些妖一個個挑出來殺了不就行了。”
嬋九說:“那你洞裡就會多幾百個背著死妖怪的凡人,他們沒得吃沒得喝,又走不動路,最後死光了怎麼辦?你得留著那些妖,把他們原路背回去。”
她眼睛尖,在地上的妖怪堆里看到了一條漢子。
這個人本身膀大腰圓,七尺開外,特別健碩,滿臉的虬髯,卻被束縛在一個矮小的鼠妖身上,因此一人一妖顯得勢均力敵。
剛才在那幾輪密不透風的攻擊中,別的凡人都如狂風中的落葉,根本無法自保,他卻能拖得鼠妖走也走不動,跳也跳不起。
嬋九說:“這人不錯。”
那虬髯漢子精神還算健旺,嘴裡不停地咒罵,嬋九擠到跟前拍拍他的肩:“大哥,幫個忙好嗎?”
“什麼事?”虬髯漢子粗聲大嗓地問,嬋九也是妖,他不想給好臉色。
嬋九指著洞口說:“你看見那邊的一張網了沒有?”
凡人是什麼眼神,當然看不見,虬髯漢子口氣生硬地否定,把鼠妖狠狠壓在腋窩下面,弄得那灰色的小妖怪吱吱亂叫。
嬋九說:“那裡有一張網,你把它扯開,我們就能出去,你們也不會再被困住了。”
“你為什麼不去扯?”虬髯漢子問。
嬋九嘻嘻一笑,突然手起環落,把那鼠妖殺了。
殺凡人不可以,但是殺妖是可以的,因為妖修行突破原本的壽命和能力就是違逆天道,上天非但不罰,說不定還要賞。